顧花微第二天早上就走了。
走的無聲無息,就跟睡著了似地。
容鋣似乎沒發現她已經沒了氣息,他傻乎乎的看了自己的手掌心幾眼,然後用被子將她蓋好,靜靜的走進廚房裏做飯去了。
等他做好飯出來,想要和平常一樣去叫顧花微那個傻子出來吃飯的時候,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心,然後,去臥室把她抱了出來。
她睡得很沉,沉得讓人叫都叫不應。
他把顧花微放在沙發上,自己一個人吃了早飯,然後跟往常一樣抱著顧花微出去散步。
散步的時候遇見她的父親了,之前的那條薩摩耶早在前年就已經不行了,被埋在了顧家屋前的花園裏,聽顧父說還給它立了個碑。
妻子和女兒相繼離世,那條薩摩耶就是女兒死後他給自己養的,當成孩子一樣對待,那狗一死,顧父本就滄桑的麵色又白了幾分,他已經花甲了,年輕時候經曆過太多事情,讓他看起來比一般的老頭子還要蒼老幾分。看見容鋣,顧父的臉上帶上了笑容,他看了一眼容鋣懷裏的博美,笑問:“今日,微微還未醒嗎?”
容鋣麵色未變的點點頭,“想來是昨夜乏了,便多睡了一會兒。”
顧父不疑有他,“那你好好的照顧她,微微年紀大了,有時候睡得沉,你一定要叫醒她。”
容鋣笑了一下,“我會的。”
顧父跑完步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熱汗,“那我就先回去了。”
容鋣在他轉身的時候叫住他:“叔叔,您還有什麼遺憾沒有實現嗎?”
顧父一怔,轉過身看他,他有些不解,不過卻很和善的回答了青年的問題:“叔叔沒什麼遺憾,若是還有什麼心願,便是想死後和妻女葬在一起罷。”
他一生兜兜轉轉的太久,最後的願望,竟然還是最初的那一個。
容鋣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抱著顧花微離開了。
回到家,他把顧花微放到了床上,坐在床邊望著自己的手掌心發呆。
他想了很多事情,然後在博美的額頭上輕輕的吻了一下。
她的身體已經涼了,涼的讓他有些說不出的難受。
她倒是走了一了百了,可是留下他一個人在這世上孤孤單單的,真是太絕情了。
他想了一會兒,脫掉衣服和顧花微擁抱在一起,不過她就算是死了,他也不會放過她的。
日子慢慢的過去,漸漸的他開始做一些光怪陸離的夢境,他夢見了顧花微,活著的顧花微,她很漂亮,也很年輕,充滿了活力,她也喜歡他,他們是在一起的,那個顧花微,是能夠和他白頭偕老的顧花微。
他醒過來的時候,抱到了博美涼的驚心身體,他有些嫌棄的把它放了下來。
還是有溫度的好,他想。
他把博美的屍體埋在了顧家的花園裏,就在薩摩耶的邊上。
顧父並沒有多驚訝,他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直說,博美下輩子和他的薩摩耶一定又會是好夥伴。
埋了博美之後,容鋣的心裏並沒自己曾經想過的那麼難過,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愛的顧花微不是這樣一具冰冷的屍體。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十年過去了,有一天夜裏,他忽然從夢裏醒來接到顧家管家的電話,說是已過古稀的顧老爺子在書房裏壽終正寢了。
顧父走的很平靜,嘴角帶了一絲微笑,想來離開的時候並不痛苦,他就跟博美一樣,是睡著了的樣子。
這大概是沒了遺憾的。
管家和他一起把顧父火化了。
很久以前,顧父就在顧花微母女的墓前買了墓地,他們三個終究還是要葬在一起的。
容鋣把骨灰盒放進墓裏的時候,天氣很晴朗,他在顧父的墓碑前放了一束向日葵,想來天堂的陽光,會讓他得到救贖。
他眷戀的看了一眼墓碑上憂鬱而美麗的顧花微,傾身上去親了親她的唇角,揚唇笑了笑,模樣還是和他少年時候沒有什麼不同。
他對著她的墓碑說:“我這就來應你之約。”
十年前,博美死的那天夜裏,顧花微在他的手心裏留下了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