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太子的心因著一道不知是好是壞的日光落下而枝枝蔓蔓,有了些他之前的歲月從未有過的悸動。眼前驀然浮現出很多東西,他想起小時候他還在繈褓之中,應該沒什麼記憶的時候,好像有一個親切矍鑠的老人抱著他,笑眯眯地看著他,卻把他轉手給了別人,那個別人也隻是個半大的孩子,卻少年老成,頗有幾分他如今的樣子,然後他抱著他走進了一座晦暗而巨大的房間,香氣芬芳,衣香鬢影,替他換上明黃的繈褓。
這一幕太過詭異,子玨逼著自己趕緊回神,才發現自己竟然大白天的清醒著就做了個噩夢,且不說一個剛出世的孩子,又怎麼可能有什麼記憶?而且據他所知,人不是都隻有在瀕死之時,才會在腦海中重現一遍生平之事的麼?而他好端端地就這麼平地陷入記憶又算是個什麼?
一定是魔怔了。
因為這姑娘,他魔怔了。
那一瞬間子玨的確是這麼想的,但直到多年之後,他才明白原來一個剛出世的孩子也可以有記憶,而當他真的麵臨死亡之時,他也才明白,原來喜歡上一個人的瞬間,和死亡的感受是一樣的。
但以當時他的思想境界,的確還不能領會老天爺這道日光背後的真正昭示,僅僅能感慨地想,自己莫非真的是情竇初開了吧。
那他現在應該怎麼做?求婚?不對,好像應該先示愛,也不對,他可是太子啊,而她隻是個小丫頭,天理不容。
再說了,她膽子這麼小,自己問她一個名字就已經嚇得跪地求饒了,如果再問她有沒有興趣做太子妃,豈不是能將整座世子府都給哭淹了。
顯然不是一個好主意,這麼做實在是太快了,連自己都接受不了,別說是她。
子玨陷入了沉思,一是不敢相信自己當真就這麼喜歡上了個丫頭?他自己倒是罷了,說不去不給父皇母後臉上抹黑?二是他深知自己喜歡上的是個膽小鬼,竟然連一句真心的話都無法說出口。
所以這份喜歡,他決定暫時還是先隻放在自己的心裏。
反正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反正他們還年輕,指不定哪一天父皇就開明到打破了皇族不得與平民通婚的規矩。
子玨倒的確一向是個樂觀的好少年,否則也沒法在自己父皇一次次的當眾斥責之下還能積極向上地活到現在,如今這麼一進行自我安慰,也就消除了一切擔憂與顧慮,心中一笑,便又深深看了這春桃帶雨的丫頭一眼,然後估摸著時間已不早,給她留了一句:本宮定再來看你。就轉身順著原路走出了花園。
而雪青終於承受不住這短短時間之內巨大的轉折,大喜大悲,一顆小小的心髒早已不堪重負,連忙按住自己的胸口,趕緊想讓它平靜下來。可是她自認心理承受能力實在是不強,一直到了晚上也仍舊沒法平靜,期間曾試圖多次找些倒黴的下人們的茬罵幾句,也都無法緩解,躺在床上,萬籟俱寂之時,就更加棲棲遑遑,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