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拎過邊上架子上的一身輕便衣服,連忙不再多看地迅速替她穿好了衣服。將那衣帶係緊,才敢再看她一眼。
水色瀲灩,如一碧萬頃,又如天青雲白,將溫盈益發襯得麵若芙蓉,臉含春色,年輕女子的朝氣和未除的稚氣統統出現在一人身上,並很好地融合,毫不突兀。再為她除下頭上那頂沉甸甸的鳳冠,解了束發,一頭黑發就如墨水漾入水中一般遊蕩開來,又似烏雲壓城,山雨欲來,飄至腰間,風流無匹。
她原就該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隻是自己不願意那般容貌被世人所見,所以藏匿起來,然而如今既她身份公布,自然也不得再隱藏,因這副容貌,不僅是動人心魄,也是她身份的象征。
然而如今皇後老了,再怎麼保養得當也終究是老了,其他的地方看不出來,至少那雙眼睛就已經和當年不一樣,他記得自己小的時候,皇後的眼睛是那樣明亮優美,盛著漫天星辰,無限山河,尤其是在見到皇上之時,更是有一段深情難以言喻,然而如今再見她,雖仍舊足夠明亮,叫人不可逼視,卻早已少了幾分情感,而多了些許世俗木然,或許是歲月催人老,無人能避免,縱然是皇室,也逃不過天命,比如說生老病死,比如說怨憎會,愛別離。
可小滿不一樣,小滿還年輕,花朵一樣的年紀,正是春桃抽了一瓣,香氣未出之時,以後的日子還長遠著,花容月貌也隻會越來越明豔,驚動世人,不啻於當年的明華公主,即便是剛才在莊嚴的大殿之上,他都能清晰地察覺到身邊的大臣們對她驚豔的目光,驚豔於為何當日所見的世子妃不過中人之姿,今日的昌樂公主卻是恍然神明。
好在這藥性退得也不是太快,否則恐怕多事的人還以為是換了個人,總之,她以後隻會越來越好,甚至有一天,真的能獨當一麵,不用自己保護都可以過得很好,但即便是那個時候,他也願意永遠守在她身邊。
然而那春花一樣動人的眼眸,遠山一般秀麗的眉尖,卻忽然顰蹙起來,有愁緒不展。
易暮景愣了神,以為她在大典過後竟會突然後悔,連忙柔聲問:
“怎麼了?”
溫盈皺著眉頭,猶豫好半晌,才扭過了身,將心中最為憂心的事情猶猶豫豫地說了出來:
“我以後是不是又不能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
易暮景終於徹徹底底地怔住了,原來,擔心的就是這個嗎?
因為成了公主,一舉一動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所以再也不能肆意玩笑,好不容易最近才慢慢釋放出來的天性,就要因此從今往後徹底被壓抑起來,這才是她最擔心害怕的事情。
不由得一聲笑出來,倘若小滿是每次都看出了自己的擔憂,所以每次都在這種時候說出一些令人忍不住放心發笑的話,那便是世上最聰慧的女子,但她大抵不是,而是時機恰好,偶然一句,那她就是上蒼所賜的最好的禮物。
雙手握住她的雙肩扳過來,而後極度寵愛地戳了戳那小腦袋,裏頭裝的到底都是些什麼?怎麼就這麼金句迭出?要是總這麼的,即便一舉一動再是一個公主,一回家一開口仍舊是個怎麼都長不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