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在看到那軍隊之後跟著的那一具棺槨之後,亦是再也歡樂不起來,尤其是眼睜睜地看到了牌位上書寫的“鎮遠將軍趙修元”幾個字之後,有幾個已經愕然間眼中泛起淚花。
即將進入宮門,一身銀甲的易暮景忽翻身下馬,而後親自扶棺,有漫天的冥幣舞在空中,東風卷地,煞白的冥幣攪著紅色的花朵,別有一種近乎淒厲的哀情,鐵骨錚錚的士兵們披著素衣,都忍不住眼含熱淚,可其中卻有一人很是煞眼。
一個紅衣的豔麗女子,雖從宮牆上遙遙下望看不清她的五官,卻從骨子裏透著平靜清冷的氣息,一步步走得莊重而安靜,也不哀傷,也不痛苦。女子手中牽著的是一個白衣的小女孩,早就哭成了淚人,與女子相比就愈發顯得孤獨可憐。
那女子實在是紮眼得過分,色彩,神情,全部遺世獨立,她走在棺槨的一邊,易暮景走在另一邊,任憑見之不忘如易暮景,此時此刻竟也比不上這個女子讓人想多看幾眼。
城牆上的人終於也按捺不住了,溫盈邁開步子便往城牆邊走了幾步,皇後意識到,連忙伸手想要去拉她,卻被皇上按住了她的手,幽幽搖了搖頭,眼中意味不明,皇後瞧了,也隻能任憑溫盈去。
其實子玨的反應也很是反常,一瞬間的震驚,而後將眉頭鎖得幾乎擰成一團,隻是看上去很像是對於隊伍中竟會出現棺槨的震驚,因此才並不令人多想。
等到隊伍終於走進了宮門,易暮景忽然一伸手,那些早已顯得淒厲的音樂聲才停了下來,隊伍也停在了他們眼下,而後他抬步上前,麵無表情,忽朝牆上眾人屈膝跪倒。
溫盈愣在了城牆上。
隻聽見易暮景聲音平緩,卻自有一種穿透雲霄的勢力。
“末將易暮景,護下不力,令鎮遠將軍趙修元無端替餘慘死,留寡妻孤女抱憾於世,然鎮遠將軍並非死於戰場,而死於鄭人之手,此乃為將帥者之恥,為皇家人之辱,若不還公道於鎮遠將軍,恐三軍之中再無人有心為國,易暮景以世子之爵,三軍主帥之職,懇請皇上,徹查此事!”
段洵的臉色驀然一變,他身邊的皇後更是如此,易暮景的話一個字一個字那麼清晰地傳到了他們耳中,不僅解釋了這場迎接為什麼會變成送靈,也毫不留情麵地扯開了一個血淋淋的事實,朝中有人,要害他。
這樁事實在是出人意料,可相比於此更令段洵覺得意外的,是易暮景的做法,一向最穩妥的人竟然也會用這種昭告天下的方式來達到目的,看來果然是要為手下討一個公道了。
此話一出,連帝後都變了臉色,更不必說其他人,那些站成幾排前來迎接的文武官員早就竊竊私語起來,溫盈很是沉靜地看著他,心中恍若有千言萬語要說,而太子子玨眼神在眼眶中黝黑地一轉,竟在一個不動聲色的角度往後看了一眼。
子玨的後麵,正是浮了一臉震驚與痛惜,卻總隱含著些許看好戲意味的宋舒慎。
遭逢此事,段洵亦不得不拿出自己的態度,就像他說的,如若不給枉死的趙修元一個公道,他自然有辦法撼動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