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守住自己這顆冰涼的心,努力裝作不為所動,不被其傷,努力騙過自己。每一個字都隻是想要試圖騙過自己,每一個字都是假的。
“靈曦你要是真的想通了,我也為你高興,畢竟,你始終是我妹妹。”
他唇角依舊在笑,笑得如沐春風,笑得清風朗月,眼睛也浮著一層笑意,可是眼底呢?黑得深邃無垠,誰也看不清,就連自己都已經看不清了。
而溫靈曦不喜不悲,爬滿了魚尾紋的眼也綻出一絲笑意,猶如本就褶皺的絹紗又被誰惡意地揉了一揉,歲月的痕跡加深。
她慢慢地講,聲音還是年輕的,可配上這張臉,這幅詭異的表情,簡直有種令人恐怖的視覺效果。
“你,當真是為了我好?”
宋舒慎陡然露出喜悅,眼鏡也不眨一下:“是。”
“那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要求?”她問,忽然就很平靜,雲淡風輕,正如一個勘破紅塵的老者,相像無二。
宋舒慎含著最後的希望,萬般包容:“你說。”
而溫靈曦居然笑出了淚水,劃破鬆弛的眼眶,從溝壑叢生的皺紋裏淌下來,渾濁而多情。聽說眼淚的稠度是由悲傷程度決定的,想來此刻這一滴渾濁的淚,便是她這一生珍貴的所有感情。
閉上眼,聲音還宛如昨日,睜開眼,卻是垂暮老人,字字都是這一世的執著與絕望。
“答應我,這輩子都不要讓我再看見你了。”
一切前緣止於此,好也罷,壞也罷,全都一筆勾銷。她深知自己一定做不到和他形同陌路,隻要看見他,自己就總是會動搖,那麼就不必再相見,權當沒有相識過,權當自己這輩子從來沒有遇見過他,就是她能夠做到的最大的程度了。
溫靈曦一時間又是哭又是笑,兩種表情詭異地放在這張臉上,就更加顯得可怖,可不知道為什麼,溫盈居然覺得此時此刻的溫靈曦,是她見過的最勇敢,最聰明的。
她這個請求一說出來,在場的人任憑是誰都有些怔住,凡在這裏的人,都是知道溫靈曦有多喜歡宋舒慎的,喜歡了這麼多年歲,就算是沒有那麼喜歡,光是時間就已經足夠讓人變成習慣,割舍不下了,可她居然就這麼說斷就斷,無疑是等同於把自己的整顆心都連根拔出。
可是,她真的已經下定決心了,人人都知長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可真的實踐起來,卻往往還是選擇拖延著長痛的人多,因為雖是短痛,可那一下實在是太疼了。世人常膽小懦弱,就比如太子和她一次次作交換要拿她去救的那個不知名的女子。膽小懦弱是一劑慢性毒藥,能把人一點點地拖垮,最可怕的地方更是在於,即便你知道它是毒藥,可是隻要想一想既然已經付出了那麼多,就幹脆還是繼續這麼長痛著吧。
曾經她也是這樣的,她這輩子,真的為他蹉跎太多了,如若再不快刀斬亂麻,就真的要有始無終了。
不過呢,相比於那些有勇氣,可卻心懷怨恨的人,她卻仍舊願意選擇感激,感激他給了自己整個青春時對於愛情的幻想,所以為他做了最後能做的事情,也算是報答知遇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