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的表情很蒼白,或者應該說,臉色很蒼白,所以顯得任何表情都很蒼白,總之,看上去很是我見猶憐。
溫盈原本以為,按照慣例,上吊這種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背後,藏著的秘密總歸是難以啟齒的,就算韶華有所不一樣,是借用上吊來把自己引過來的,但是,是不是也應該推脫幾個來回再說?但她並不,自己剛一問,她也僅僅隻是露了個蒼白的表情,然後就很流暢地說了起來。
“韶華情不自已,卻深知此事乃是非分之想,思來想去,與其留在這世上忍受求不得的煎熬,還不如早些求死,總好過這樣苟且活著,對誰都不好。”
溫盈臉色一沉,倒是還沒有聽懂韶華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眼色一瞟,就看到元元正在邊上一臉迷惘地聽著,連忙意識過來,叫雪甌:
“你先把元元帶出去。”
雪甌應了一聲就過來哄元元,可是小姑娘這個時候又哪裏看不出來她們這是想要支開自己說些重要的話?扭著身子不肯出去。
可是她親生母親見狀居然都不勸幾句,反倒還是溫盈操起了這份心:“元元聽話,我和你娘親說些話,你先和雪甌姐姐出去玩一會兒,等到我們說完了,我再講給你聽,好不好?”
七八歲的孩子,說是孩子,其實又有什麼不懂的?元元緩緩看過了韶華和溫盈,心裏也知道這本就是有意隱瞞,什麼事後再告訴她都隻是托詞罷了,但是,聽見溫盈這麼柔聲細語地勸自己,她就想起之前爹爹還活著的時候,娘親也曾是這麼溫柔的,那個時候自己也遠還沒有這麼懂事,每每當真,而現在,她隻是忽然很想要再當一回那時候的自己。
假裝不懂大人的事情,不情不願地點點頭,乖乖地跟著雪甌出去了。
溫盈扭頭回來,心中尚有對這個孩子的同情與可憐,但是麵對她的母親,卻又一點兒也同情不起來了。
“趙夫人有什麼話,還是直說吧。”
韶華虛弱地笑起來,她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如新桃帶水,哪怕整張臉都是那麼蒼白,可是隻要一笑起來,光是一雙眼睛就有著萬千春色風情,豔得驚人。
“韶華早就告訴過公主,公主是忘了,還是裝傻呢?”韶華麵無表情,眼底亦是一片澄澈,可是講出來的話,卻是一個字一個字都往溫盈心頭上敲打。“韶華心中念著侯爺,可是公主身份尊貴,韶華如今不過一未亡人,自知妄想肯定不成,不過是今生之冤孽,還不如死了清淨。”
光從這幾句話裏,應該就能瞧出韶華的確是做過花魁的,這種話,大概也隻有青樓裏的女子才說得出來,從心而往,換做別的良家女子,又有哪個敢說出來?
可是溫盈明明瞧得出來,韶華心裏放不下的應該是趙修元,可是為什麼要反複說她心裏有易暮景?一麵心心念念地要為趙修元報仇,一麵又四處說她心裏從來沒有趙修元,她這麼做,就真的覺得對趙修元無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