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節 荊襄論勢(1 / 3)

第二節 荊襄論勢

鹹淳八年(1272),入秋之後,荊襄一帶的長江水一改夏天的滔滔之勢,變得舒緩起來。

一艘大船在江麵上緩緩而行。天是陰的,黑雲低低的聚攏,兩岸的景色越發變得晦暗。大雁喑啞的叫聲響起,在江麵上合著水聲回蕩著。

大船駛入這一幅江闊雲低的畫麵中,竟然沒有絲毫突兀。船首站立一人,身著青色襴衫,當風而立。他蓄著短須,輕輕地皺著眉頭望向遠方,江風撲在身上,衣袂被裹得獵獵作響。此人正是文天祥,原名文雲孫,字履善。中了狀元後,便以天祥為名,改字宋瑞,以示對大宋朝廷的忠貞之義。

“先生,看樣子快要下雨了,先生想要看風景,不如到船艙裏,臨窗照樣能看到的。”一位身著紅衫的女子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身後。這女子身量高挑,俊眼修眉,眉目中一股颯爽之氣。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李後主將國仇家恨比作春水,唉,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可就算這江水流盡,也流不盡我的憂愁憂思啊!”文天祥輕歎道,說罷,轉身向船艙內走去。

“李後主?先生說的可是南唐後主李煜嗎?”紅衫女子問道。

“正是,華訓也知道李後主的事嗎?”

“南唐後主李煜,擅詩書、有文采,可惜雖然留有文名,但是卻不會治理國家,最後落得個國破家亡的下場,隻能說他是有小才而無大才者。”華訓回答道。

文天祥哈哈一笑,道:“好一個有小才而無大才者,此句評得巧妙。隻是,李後主這句‘幾多愁’,在此情此景下,卻是深得我心!”

華訓初聽到“此句評得巧妙”時,展顏一笑,再聽到文天祥說李後主之句“深得我心”時,不由地蹙眉,心下暗道: 這李後主明明是不祥之人,為何先生今日連連提起,甚是不吉,還是不要說他好了。想到此處,華訓換了話題道:“想來璿兒該備好了烹茶器具,先生請快進船艙去吧。”

說罷華訓快行幾步,為文天祥打起了艙門的布簾。

二人行至內艙,果然看到一著杏黃衫的女子正在等他們。這個女子杏眼桃腮、嘴角含笑的模樣。文天祥看到她,微微笑起來,點點頭,杏黃衫女子便笑盈盈地答道:“先生回來了。我已經布置好,待會我們便可憑窗而坐了。”

三人進屋,但見闊朗的船艙裏,臨窗擺了一張黃花梨矮幾,矮幾旁邊置坐褥,幾上香爐、紅泥小爐、扇、茶具等物一一陳設。窗戶被支起,若跪坐在矮幾旁邊倚窗而觀,江上風光便可盡收眼底。

文天祥回頭讚曰:“璿兒辦事,總是妥當。”

杏黃衫女子聞言,抿嘴一笑,道:“今兒天氣不好,隻能拘在屋子裏,所以璿兒就想,既不能外出取樂,幹脆來個臨窗聽雨、坐而論道,如何?”

華訓聞言,也道:“你這主意甚好,正好也有些日子沒有聽先生議論了。先生說如何呢?”說罷,轉眼望向文天祥。

文天祥被兩位女子逗樂,便暫忘了在船頭所思慮之事,微笑著摸了摸短須:“便依你們。”

這文天祥乃是宋理宗年間的狀元,文采風流,曾經得過理宗皇帝親口讚揚的。可惜此人仕途不順,甫中狀元時,便因丁憂返鄉守製三年,不得做官。待到丁憂製滿,返回朝堂時,卻因與當時的丞相賈似道意見不合,政見不得施行,憤而辭官。辭官不過數月,又被宋廷召用。文天祥既見召用,乃以為政見可行,便準備大施手腳,可惜事與願違,朝中賈似道一派隱隱獨大,有把持朝政之勢。文天祥既看不慣賈似道等人做派行事,更不願意趨炎附勢,於是便遭到排擠,政令難行,被罷官返鄉。可返鄉不多久,另有以江萬裏為首的一股勢力不願遺賢於野,便再次啟奏朝廷召用文天祥。文天祥再一次奉召入仕,仍然情緒激昂,不願黨同伐異,因此不消說,文天祥又辭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