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草茵茵的土地上,是昨夜未散去的雨水,黑色的土壤濕潤,柔軟,像是一張產自印度的華麗毯子,帶著異域的風情,風騷不減,有風吹過,萬般潮水與露珠彙於一處,蔣雲的褲子全濕了。
幸好地是軟的,要是硬邦邦如幹燥幾天的饅頭那樣,蔣雲結實的膝蓋也會疼痛、變形,雖然他是不懼,可那樣就真的很難再站起來了。
為什麼會這樣,蔣雲想了很多,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婆婆媽媽的人,更何況麵對自己稱不上是父親的父親,可能有些繞口,但事實就是這樣,因為那個雨夜,那雙安詳又無助的眼睛徹底泯滅了他對這個男人最後的感情。
這個男人根本就沒有感情,他從來就是為了自己的利,至於自己兒子的死活,又與他有什麼關係,從來沒見過麵,又憑什麼救蔣雨,更何況一千萬,他能拿出手?別開玩笑了,這就和要了他的老命是一個性質的,蔣雲早就看透了。
可他還是來了,來求這個男人了,來路的過程很艱辛,他不畏懼,一一克服了,明知道這一千萬是不可能的,為什麼要來,可能心中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還是來看望自己的童年故居?
都不是!他來看母親了,那個溫柔善良的母親的亡魂還在這片土地,守護著他,保佑著他,他是個理性的人,這是警察的特質,從來不會相信什麼神佛鬼魔之類的東西,魑魅魍魎也不能髒了他們的心。
可再怎麼理性,冰冷,內心中就沒有感性,溫柔嗎?
蔣雲摸著手腕上綁著的玉白色月牙狀墜塊,紅色交纏的細繩床頭墜塊的小孔處,像女孩子帶著的護身符,小巧精致。
他從不掩飾,這樣一個孔武有力的大漢竟然會像個小姑娘一樣帶著如此女性化的裝飾物,因為擦洗過多,紅線上有白色的洗滌痕跡,他沒有摘下來過,因為這是他母親親手做給他的護身符,千叮萬囑,告訴小蔣雲,這是母親從大羅金仙那兒求來的,能保佑你平安。
他珍藏了一生,本來還想傳給蔣雨的,可是舍不得,帶著它,就好像亡母,真的陪在自己身邊一樣。
這一跪,他想跪一天,算是祭拜自己的母親,求她能保佑蔣雨吧,這算迷信嗎?這是兒子對母親的眷戀抑或是母親對兒子的承諾。
太陽很溫暖,柔和的光線和宜人的氣溫都像是一雙布滿老繭的大手,她在輕輕的撫摸你,老繭刮的你稚嫩的皮膚有些許的刺痛,但很暖和,也很甜,心裏是滿足感和安全感,就像母親幹久了活的手摸你一樣,你享受它。
蔣雲並沒有盯著別墅的窗子,因為老爺子就在那兒坐著喝茶,他也沒有看著蔣雲,而是靜思,懷念。
他打算跪一天,一天結束後,就返程,拚了自己的老命也要將蔣雨從李天水的手上救出來,他很認真,有青草,雲杉,柵欄,湖泊,鮮花……作證。
隔壁裝潢豪奢的別墅裏,貴氣騰騰的鄰居走了出來,是個年紀有些大的老婦人,頭發花白,皮膚蜷皺,她踏在有雨水痕跡的幹淨小路上,向著蔣雲跪著的草地,走來。
蔣雲認識她,老鄰居了,沒想到小時候經常見到的漂亮大姐姐已經老成了這副模樣,真是歲月不饒人。
老奶奶打算扶起蔣雲,蔣雲無動於衷,老奶奶就用雙手拖,可是又怎麼能拖動一個體重九十公斤的大漢,歇了一口氣,她放棄了,抹著額頭,坐在蔣雲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