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春術寶典(1 / 2)

1990年的夏末秋初。蟒碭山陷入了前無實例的大恐慌中。大厲病將所有人都折磨得痛苦不堪。

那一年死了很多人,甚至比大地震時死去的人還要多。

很多男人變成了光棍,很多女人變成了寡婦。

老人失去了孩子,孩子失去了父母,男人女人痛苦的哀嚎聲十裏可聞。

莊稼地裏再也看不到忙碌的人們,好像天空失去了藍色,小鳥兒失去了翅膀,蟒碭山女人的笑臉也失去了從前的燦爛。

盡管全國各地的救援物資源源不斷,大城市的醫生也源源不斷趕來,可所有的醫藥對厲病都沒有效果。隻能看著一個個人扭曲,掙紮,嚎叫,最後抓得全身皮肉潰爛而死。

三個月的時間不到,灣河村大隊部就變得空蕩蕩的。

張寡婦走了,孫寡婦走了,張寡婦走了,劉寡婦走了,王鐵牛的媳婦小桃也走了。四十多個人,隻剩下了三個,就是錦繡嫂和鄧瘸子,還有一個半死不活的王鐵牛。

王鐵牛用驚人的毅力在苦苦支撐,怎麼也舍不得咽下那口氣。

他已經瘦得隻剩下一張人皮了,好像人皮包裹的骷髏。

他躺在炕上一動不動,兩隻無神的大眼斜斜瞅著外麵廣闊無垠的天空。感到了懊惱,感到了後悔,也感到了悲憐。

他活了四十多年,從小在蟒碭山長大,這裏是他的搖籃。

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蟒碭山的天是這麼的藍,雲是這麼的白。人是那麼的好。他對蟒碭山升起了一股深深的貪戀。

可惜他以後再也看不到了,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那些毒瘡已經將他的頭臉,四肢,前胸後背,包括五髒六腑全部侵占。巨大的痛苦讓他生不如死。

可王鐵牛沒有用手去抓,他還抱著最後一線希望,他渴望李大寶能夠研製出新的藥方,即便研究不出來,自己也要拖到最後。

他覺得村裏的娘們他還沒有睡夠,還有大把大把的女人需要他去安撫。

鄧瘸子跟錦繡嫂就住在他的隔壁,兩個鳥人還是拖著病體徹夜的鼓搗。

鄧瘸子跟錦繡嫂並不比王鐵牛好多少,兩個人也是一身的毒瘡,渾身消瘦。

可他們卻非常的樂觀,將生死看的很透。他倆是笑著在迎接死神的到來。

可能是因為心情好吧,所以厲病的發作很慢,老天爺也好像在故意照顧他們一樣,給了他們更多的時間去纏綿。

鄧瘸子跟錦繡嫂的關係這段時間是突飛猛進,儼然是一對甜美的老夫老妻了,隻是他們還沒有成親。

鄧瘸子一手扶著拐杖,一手扶著錦繡嫂,兩個人來看王鐵牛。

王鐵牛已經爬不起來了,發現他們進門,隻是撇了撇嘴,他想笑笑跟他們打招呼,可是那笑容卻非常的僵硬。

“來來了”王鐵牛問。

鄧瘸子拉著錦繡嫂一步一挪,來到了王鐵牛的炕邊,問:“叔,你好點沒”

王鐵牛苦苦一笑:“還那樣”

王鐵牛覺得對不起鄧瘸子,也對不起灣河村所有的人。

早些年他爹是支書,他是紅衛兵,大運動來臨的時候,村裏很多人都被他鬥過,害死了不少的人。

他欠下了村裏人很多條孽債。李大寶的爺爺,鄧瘸子的爹娘,都是被王鐵牛活活逼死的。

再後來他成年了,一直在跟村裏的女人睡覺,不論窮富,看上的一定要搞到手。

眼前的錦繡嫂也不止一次跟他上過炕。

王鐵牛說:“瘸子,對不起,叔對不起你,也對不起錦繡。叔是禽獸啊。”說到這裏,他的眼圈濕了,一行渾濁的老淚滾滾而下。

鄧瘸子說:“叔,都這樣了有啥後悔的咱們都要死了。閉上眼,什麼恩怨情仇,什麼功名利祿,世間的一切都是雲煙。”

王鐵牛問:“這麼說,你不記恨叔不記恨我跟錦繡睡覺”

鄧瘸子說:“那是從前,從前的過去了就算是過去了,我隻在乎將來。錦繡現在是我的女人,她從前的一切跟我無關。隻要以後對我好,她就是我一輩子的女人。”

王鐵牛衝鄧瘸子笑笑,他長噓一口氣,終於得到了解脫。

臨死前的王鐵牛明白了一個道理。當看著身邊的親人,朋友,愛人,甚至敵人一個一個全部離去以後,人心中的愛,狠,情,仇,也會隨著人的離去而逐漸消失。

身體變得就像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一樣,沒有了愛情,仇恨和欲望,留在心底的也許隻是無奈和悲傷。

活著的時候你的我的搶來鬥去,等到臨死前的那一刻忽然就會明白,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命中注定的,隻不過是一場夢,一場本來就是萬物虛空的夢。

錦繡嫂也沒有記恨王鐵牛,她反而感激他,因為王鐵牛這人其實並不壞,心底還是蠻善良的,至少他懂得如何去疼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