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白玉高階下,無數火把照亮夜色下的大梁皇宮。
火光之中,是一間慘烈的修羅場。
染滿鮮血的王旗倒在地上,夜露將地麵打濕。
到處散落的頭盔與斷刃,橫七豎八,無聲無息趴臥的屍身,偶爾一聲駿馬的哀鳴……
那些與身分離的頭顱,那些或睜或閉的眼,那些恐懼而絕望的臉,那些痛苦掙紮的軀體,在漫漫血泊中,靜靜的,如一幅淒厲的畫,呈現在宇文徵麵前。
廝殺仍在繼續,禁軍已經清除的差不多了,剩下一些,也不過是瀕死掙紮。
宇文徵劍尖點地,迎風高立與玉階之上,黑色的鎧甲光澤如新,沒有沾上半點血跡。
高闊的宮門在身後沉重開啟,一個小太監戰戰兢兢跑了出來,立在宇文徵身側,縮著身子說道:“王爺,皇上請您進去。”
宇文徵冷笑:“他不請,本王便不能進了嗎?”
小太監顫然一驚,差點就要腿軟跪地,幸好宇文徵頭也不回地轉身進了殿中,才叫他勉強鬆了一口氣。
往日莊重肅穆,富麗奢華的宮殿,此刻空無一人。外麵刀劍拚殺的聲響半點沒有傳進來。
黃金鑄造,九龍環飛,寶石燦目的龍椅高高盤踞於大殿的最上方。
宇文恒一身金龍袍,頭戴玉珠冠,伏案提筆,似在寫著什麼。
“皇兄如果是要寫退位詔書,臣弟覺得,現在正是時候!”宇文徵清揚的聲音朗朗響起,腳下闊步生風,正停在大殿中央。
宇文恒筆走龍蛇,沒有停止的意思。
宇文徵不急不催,靜靜等著。
許久後,宇文恒終於落下最後一筆,放下狼毫,抬首看來,那雙寫滿陰毒的狹長冷眸辨不清其中顏色。
“你來了。”他語調平淡,眼底寒芒卻淩厲如箭,破空射來。
宇文徵輕輕一躬身,算盡了最後的為臣為弟的禮數:“皇兄召見,是要求饒呢,還是求死?”
宇文恒的麵色瞬間沉如冷鐵,咬緊了牙關,卻仍勉力維持著鎮靜平順的口吻,斂去情緒,扯笑道:“都到了這一步,我早已認命。原本這皇位就該是你的,是我被仇恨衝昏了頭腦,做了不能回頭的錯事,所以,我願意禪位於你。”
他臉上的細微表情沒能逃過宇文徵的眼睛。
宇文徵譏誚一笑,心底冷嗤。
宇文恒從來不是會輕易認命的人,否則,他不可能一步步走到今天。
假意服軟,必有陰謀。怎麼到了這一刻,他竟還以為,自己這種拙劣的演技,可以換得他的心軟呢?
宇文徵這麼想著,便見宇文恒將自己麵前墨跡半幹的詔書卷了起來,鄭重擺在案頭,卻沒有拿開手,而是淡淡一笑,目中的森詭之光一閃即逝,快得幾乎抓不住:“不過,我想請你兌現諾言,把玉鉤給我。”
果然,果然他從來沒讓他失望過……
“哦?”宇文徵饒有興致的挑眉:“用皇位來換玉鉤,這買賣,似乎是皇兄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