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醫很快就來了,替六星開了方子,季統領親自跟去配藥抓藥,再把煎好的藥湯讓胭脂送進去。
胭脂端著湯藥回到寢宮,宮秋如等湯藥涼了一些,才喂六星喝下。
等到後半夜,六星的燒終於退了些。
她迷迷糊糊的醒過來,看到宮秋如還沒有反應過來,大眼迷茫地看著四周,怔怔問:“這裏是什麼地方?”
宮秋如從她醒過來就一直屏住了呼吸,生怕會嚇壞她。
她手腳都僵硬了,她不知道要怎麼和孩子相處,生怕自己哪句話或者哪個動作不對都會惹她哭。
半天,才放柔聲音道:“這裏是我住的地方。”
“哦。”六星呆呆應了聲,小腦袋耷拉下來。
卻在下一刻,猛地抬起小腦袋,黑漆漆的眼珠裏很快蓄滿了淚水:“爹爹呢?梅姨呢?他們在哪裏?他們去哪兒了,是不是不要六星了?”
宮秋如一怔,沒想到她突然就哭了,手忙腳亂地去給她抹淚。
可淚卻是越抹越多,心疼地把六星摟在懷裏,小聲安撫:“不怕,爹爹和梅姨沒事的,等六星病好了,娘……我就帶你去見他們。”
“真的?”
六星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淚,淚眼婆娑地瞧著宮秋如。
“是真的!”宮秋如輕柔地抹去她的淚珠,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六星乖,我不會騙你的。”
宮秋如的聲音太過輕柔,一旁的胭脂簡直看得瞪大了眼。
她從沒想過一向清淡冷漠的娘娘竟然還有這麼溫柔的那一幕,這小女孩和娘娘到底是什麼關係?而娘娘剛才脫口而出的那個字,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這個……是皇後的孩子?
可,可這孩子的爹是誰?
定然不會是皇上的,這孩子看上去已經三歲大了,而皇上和皇後大婚也不過三年時間。
一想到這,她驚出了一腦門的汗,隱隱想到不久前的傳聞,心下大駭。
怪不得皇上要把皇後軟禁起來,如果真的是那樣,加上公主的死,恐怕……這次不妙了。
宮秋如很久才把六星哄睡著,隻是沒想到天快亮的時候,六星又開始發起了高燒,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嘴裏不斷說出囈語,淚眼模糊,小臉可憐兮兮皺成一團。宮秋如心疼地讓胭脂去找季統領,讓他把禦醫再次找來,她不斷地用帕子給六星擦拭著身上的冷汗,把她緊緊摟在懷裏,忍不住紅了眼眶。
“不怕,不怕……娘親在這……不怕……”
“……”
六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意識,委屈著睜開眼,小小的聲音像是幼崽低唔,“嗚嗚嗚,六星不是孽種……不是沒人要的孽種……”
宮秋如剛開始沒有聽清,等把耳朵靠近了,渾身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僵立在那裏。
猛地偏過頭,捂住了眼睛,卻是把孩子摟得更緊了。她一直以為那日燕竹君的話六星根本不理解,可沒想到她不僅知道,還明白那話裏代表的含義,更甚至,她可能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卻不願意認她……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宮秋如的心像是被刀子剜著一般,疼得無法言喻。她閉著眼,聲音忍不住帶著痛苦,“六星……娘親沒有不要你……”
她是不得已的,真的是不得已的。
她從沒有想過不要她,可事情為什麼會到了這種地步?
不知道六星有沒有聽到,或者她隻是哭累了,聲音弱了下去,隻是小手依然緊緊攥著宮秋如胸前的衣襟,依然有眼淚不住地從緊閉的雙眼裏滾落而出,一遍遍喊著:“爹爹……梅姨……爹爹……”
宮秋如弓著腰,把她輕輕按在胸前,終於是忍不住,眼淚滾落而出。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輕輕傳來腳步聲,宮秋如背對著胭脂,聲音啞的不成樣子,“禦醫……來了?”
胭脂愣了一下,很快恢複了正常:“是,娘娘,禦醫已經在外麵候著了。”
“嗯,你先出去吧,稍後讓禦醫進來。”
“是!”
胭脂低著頭退了出去,隻是臉上的驚訝即使掩飾的很好依然從眼神裏泄露了出來。
宮秋如很快恢複了心情,等禦醫進來時,她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起伏,讓禦醫重新給六星檢查了一番,得知她隻是被嚇著所以情緒不對引起的反複高熱時才鬆了一口氣,禦醫給六星用銀針紮了幾下,六星再次沉睡了過去。
禦醫離開之後,宮秋如怔怔坐在她的床邊出神,看著她臉上未幹的淚痕,忍不住小心抹去。心緒沉沉浮浮,卻都是一片荒涼。
六星不信她,她想要見歐陽沉醉和她口中的那個梅姨。
可那個女子她也隻是在戰場見過一麵,上哪裏去尋?可,如果想見歐陽沉醉,卻是極為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