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杯酒下肚,氣氛便融洽了許多。哥們兒刻意奉承,自是顯得頗為真誠。朱輕武躊躇半晌,終於還是說出一番話來。
原來此人年輕之時甚為了得,十九歲時便中過武舉,後來於佑元年前多立戰功,任職虎牢關千總,乃是從五品職位。聖元帝繼位後,率大軍征討雪狼、破月等塞外夷族,朱輕武亦隨同大軍出征。期間聖元帝遇刺,幾乎亡命征途。其時朱輕武官位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雖然也有所耳聞,但內中詳情卻是不得而知。
待到戰後凱旋歸來,聖元帝竟對隨同出征的武將展開清洗,先誅軍功顯赫的大將軍孟起春,後又賜毒酒於開國七大將得勝王戰方的後世子孫戰天賜,這二人雖給聖元帝借口誅殺,其家人卻仍得以安享榮耀。而至於朱輕武這種不是那麼顯眼的武官,以及征戰歸來的尋常士兵,亦開始被排擠或是尋釁下獄。朱輕武這人雖做了朝廷官員,但武藝出眾,平日裏也自詡為武林中人,在虎牢關時結交了不少的綠林好漢。
他為人極有頭腦,初見孟起春給聖元帝殺了,便即大生疑竇。待到戰天賜身死,心下再無遲疑,便聽人勸告辭了官職歸家。清洗風波愈鬧愈大,至聖元帝三年,前後已殺了近兩萬餘人。朱輕武僥幸躲過一劫,卻聞知當初勸自己離去的那人為聖元帝囚禁於尚陽堡,於是糾集了一幫江湖兄弟,趕往救難。不成想人沒救出來,眾兄弟亦差點兒全軍覆沒。此事為朝廷所忌,派出官兵追捕。朱輕武邊逃邊躲,流落於江湖。其家人盡為官兵所殺,無奈隻得攜同眾兄弟避於這百花穀。
及至後來,又收容不少同道中人,或是在江湖中與人結仇的武功好手,百花穀逐漸在江湖中也有了一份兒名號。勢力一大,更為朝廷所忌,令駐守此地的官兵圍剿。隻是這百花穀西、北兩麵皆是高山峻林,無法攀沿,而南麵則是百裏密林,內中多是凶猛惡獸,亦或毒霧迷障,而東麵是一條數裏長的狹窄山道,易守難攻,因此圍了不下數十次,卻始終未能得手。穀內諸兄弟雖大都戰死,但官兵亦是損傷頗多,時日一長,朝廷也不再言及此事,官兵自然放棄了對百花穀的攻打。
而至於朱輕武口中所說的主上,竟然是現下避居在大滇國的文候。隻是他久居中原,雖也探知文候未死,但文候避世,因此竟始終不知他的下落,竟還以為文候仍被聖元帝囚禁。其父朱浩然亦做過帝國的官員,乃是文候的門生,因事涉了官司,幸虧文候求情方才得保。而朱輕武亦是聽從了文候的勸告才又逃脫殺身之禍,是以感激涕零,想盡了心力欲要救其出獄,十餘年來一直惦記在心。
待朱輕武將前後因果大略一說,哥們兒心喜若狂。當下便將我在逍遙以來諸事情由亦告之於他,見朱輕武得知文候未死而喜出望外,心下對他的話不免又信了兩層。這麼一來,賓主言談相歡,心境與適才已是儼然不同了。
我還未將橄欖枝拋出,朱輕武已自個兒迎了上來,說道:“今朝能與方兄弟會晤,又得知主上他老人家安康體健,著實是不勝之喜。日後徜若方兄弟有用得著的地方,大可直言,老夫一定要銀出銀,要力出力!待到今日宴後,便收拾行囊,前赴大滇晉見主上!”
對於“主上”這個稱呼,哥們兒大覺不是那麼順耳。細問之下,得知文候與朱輕功屬上鼎清修派,“主上”便相當於武林中幫派係別之流的幫主、掌門等稱謂。帝國練丹修道者多如過江之鯽,其中最有名的有三大道派,一是上鼎丹修派、一是上鼎練氣派、再一個就是這上鼎清修派了。
三派之間,丹修派不式武功,隻靠練丹盼以得道。練氣派則是主修武功,修內力強身健體,憑劍法稱雄武林,講究入世。而清修派則是兩者兼顧,與櫛沐風的師傅苦行僧差不多,隻是沒丫那般對自己忒狠!要不怎麼說人家兩個對胃口,非得湊到一塊兒修行呢!
這頓酒直喝到日下三竿方才散席,那些你拍我我拍你大家一起拍飛機的無聊話就不用說了。待到朱輕武讓人撤去殘酒冷菜,令人奉上茶水,起身道:“方……方……”他突然身子一晃,“砰”地伏在桌子,勉強笑道:“今兒個隻怕是高興過頭,喝多了酒……”
完顏成與左采藍長身而起,龍小牙拔出含光劍,怒道:“無須多費心思了,你在酒水中下了毒,當我們不知道嗎?”
朱輕武一怔,愕然道:“龍姑娘這話從何說起?”他原本侍立在旁的幾名部屬亦各自拔出兵刃,各各指向我們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