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茂,你知道你死訊傳來後,我,高氏還有妞妞三個女人是咋活的?”
沈茂哪怕跪著,他的脊背卻挺得直直的,正如他身上白色錦袍上繡著的一節又一節青竹,毅然挺立,風姿卓越。但是俞氏的質問聲一落,沈茂猶如青竹的脊背微微一顫,以肉眼可見的幅度彎曲,溫潤的眼底浮現出愧疚之色。
顧琴沒有錯過沈茂的變化,她的心瞬間提了起來。沈茂在她之前娶得高氏,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也是沈茂心中的一根刺。顧琴是因為不喜在她之前有個女人占據了沈茂妻子的名分。而沈茂對高氏更多的是愧疚。愧疚到沈茂根本不願意提起,甚至是想起高氏這個人。
這些年,顧琴和沈茂都下意識避開高氏這個人。原主的性子軟弱,她也不敢在沈茂的麵前提起高氏。至於唯一敢的就是俞氏。但是俞氏心疼沈茂這個兒子,所以從進侯府起,她也不曾提起過高氏。但是今天,俞氏提了,就在沈茂和顧琴的麵前提起高氏。
俞氏好像沒看到沈茂的變化,布滿皺紋,老態備顯的雙眸望向了那雕花窗欞,像是在看外麵的景色,又像是在追憶以往。
“你肯定不知道吧。因為我沒跟你說過,妞妞也沒有,而你也不敢去查。沈茂,你是我的兒子,我心疼你,所以不跟你提從前的事。可是!”
俞氏平淡的聲音陡然拔高,眼底的追憶迷惘散去,眼神變得狠厲而又堅決,一隻手緊緊抓著顧明卿的手,另一隻手指著跪在她麵前的沈茂。
“可是今天我要告訴你!你的死訊傳來,家裏就隻有我,高氏還有妞妞三個女人!我老了,幹不動活,說白了就是個拖累!還有妞妞的年紀小,她也是啥都做不了,家裏隻剩下高氏一個女人撐著!”
沈茂彎曲的脊背不禁更彎了,低著頭,叫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變化。沈茂的身子一邊浸在陽光中,另一邊則處在背光的陰影中,半明半暗,令人看不真切。
“兒子對不住高氏。”沈茂沉悶的聲音響起。
顧明卿忽然覺得好笑,瀲灩的水眸裏劃過絲絲嘲諷。
“對不住?你知道高氏是咋死的?你以為高氏是得病死的嗎?不是!她是活活累死!活活餓死的!你當著侯爺,吃香的喝辣的。你知道我們三個女人吃的是啥?
野菜!那野菜真苦,隻加了那麼一點油,加點鹽巴一拌,在侯府,就是最下等的下人也不會吃!為了不活活餓死,我們隻能硬著頭皮吃!妞妞年紀小,吃不下去,我和高氏隻能抱著妞妞流著淚,哄著她吃。
我和妞妞還能沾點鹽巴油水,高氏就是直接吃用水燙過的野菜,一點鹽巴和油水都沒有。”
想起以往的辛酸日子,俞氏渾濁的眼底淚意湧動,麵色悲戚。
沈茂彎曲的脊背不禁更彎了,好像青竹被重石壓得生生彎曲。
顧琴見狀,心裏既是心疼沈茂,又痛恨俞氏提起高氏,忍不住撇嘴低聲道,“侯爺當初受傷失憶,他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