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裏的正是經過喬裝的柳瑜安,今夜她執意請求柳員外帶她前來。因為她已經迫不及待地要見一見這個素未謀麵就將她苦心經營十年的東西全部剝奪的人。
聽到爹的問題, 柳瑜安的嘴角微抿, 並不著急回答。
柳員外今晚的心情跟柳瑜安相比, 倒是愉快不少。因為褚玉瑭給了他一個出乎意料卻又令他高興的結果, 這他在來之前是從未設想過的。
“沒想到, 褚玉瑭還真有點她爹當年的風範。雖然傻是傻了點, 但是骨子裏的經商道義還在。比起賀明宣那個野小子, 不知強了多少倍!”柳員外若有所思地說著。
柳瑜安這時才將視線轉到爹的臉上,幽幽說道:“從前爹不是一直不待見褚玉瑭嗎?如今這準姑爺跑了, 你反而欣賞起來了。”
柳員外冷笑一聲,對此毫不在意, 說:“這是怪我?還不是你自己沒用!不過好在天不絕我柳家,雖然跟褚家做不成親家,但是現在由褚玉瑭掌權, 這生意也不是沒有回轉的餘地。”
柳員外滿腦子想的都是柳家的生意,柳瑜安對此早就心知肚明,也早就對這樣的父親失望透了。無論柳員外現在如何奚落她, 都無法對她的內心造成真正傷害。但是今夜當她看到施婉琬時, 心裏的壓力卻陡增。
或許是女子的第六感格外敏銳, 柳瑜安躲在暗處觀察了施婉琬好一段時間。親眼看著她跟褚玉瑭並肩進入宴會大廳, 看著她一直溫婉地站在褚玉瑭身邊,即便甚少開口,卻讓旁觀者無不讚歎其光華四射。但是柳瑜安對這些都不在意,她好奇的是施婉琬究竟是否知道褚玉瑭女子的身份, 更好奇這兩個人究竟有沒有過夫妻之實?
“怎麼,被那施婉琬比下去,說不出話了?”柳員外回味完生意,見柳瑜安不發一言地陷入沉思,忍不住嘲諷她。
柳瑜安眼底閃過一絲憤怒,卻在回應時被隱藏得很深。
她澀然一笑,說:“爹這話說對了一半。我的確是被施婉琬給比下去了。不過,人無完人,我也總有別人沒有的長處。”
柳員外不可置信地笑了出來,道:“你該不是今晚見到了褚玉瑭夫妻舉案齊眉的樣子,傷心得瘋了吧?”
這也不怪柳員外毒舌,而是這麼多年來,柳瑜安從來沒有這樣直接地表達過自己的不甘示弱。向來被當做棋子的女兒突然有了自我覺醒的征兆,令柳員外有些哭笑不得。
“爹,畢竟我與褚玉瑭訂婚十年,總有些秘密,是她施婉琬這個後來者占不到先機的。不妨……”
柳員外不耐煩地迅速抬手製止,嚴厲地說:“我跟褚玉瑭今晚才將合作的事情給初步定了下來,你不要在背後給我瞎搗亂!你的婚事是你自己沒有把握住,害我這張老臉也跟著被羞辱,這筆賬我還沒有空跟你算!”
柳瑜安沉默了下來,她知道在爹的心目中,自己的利用價值在一點一滴地消逝。
柳員外見她又是一副平日裏慣常冷漠順從模樣,稍微減了剛才的脾氣,放低了聲音繼續說:“褚玉瑭現在已經成親了,也已經正式接管了褚家商號。從前咱們設想的那一條路,已經走不通了。你又何必要一條道走到黑呢?趁著褚家心懷歉疚,給我們的補償也不會少。若是這一次能將茶園和酒肆的生意再提高一成,你的婚約,就沒有白退。”
柳瑜安心中冷笑,她覺得自己還真是夠可憐的。同樣是柳家的子女,為何她在這個家裏,從來沒有感受到一絲真切的溫暖?十年前,如果她沒有被嚴氏相中,那麼她也會被爹用來跟其他商家少爺們相親,也許會是何家,也可能是李家。其實褚玉瑭這十年來對她真地很好,隻可惜她是個女子。而兩個女子之間,是永遠都無法產生真正的愛情的。
柳瑜安心底最深處那小小的傷口稍微疼了一下,很快就被她的仇恨之火治愈了。既然柳員外已經將她拋棄,那麼她也不必再委曲求全地在柳家隱忍。說不定等到茶園和酒肆的經營危機過後,自己這樣大齡又被退過婚的女子,會被草草處理給大戶人家做妾也說不定。
“知道了爹,我不會耽誤你的大事的。”柳瑜安的話成功地消除了柳員外的疑慮。這麼多年來,這個女兒的順從極限連他自己都開始摸不透了,似乎無論怎樣,柳瑜安到最後都會乖巧地低下頭。
正如施婉琬所說,褚玉瑭剛從老板圈中掙脫,第一時間就是尋找施婉琬的身影。於成恩之前已經見識過這對小夫妻的癡纏,現在也不覺得意外了。反而是幫著一同尋找起褚夫人來了。
“噢,在那!我看到了。”褚玉瑭四處張望,終於見到了那個安靜佇立在僻靜處又令她魂牽夢縈的身影。
快步走了過去,褚玉瑭跟聽到腳步聲而轉身的施婉琬目光相交,雖然兩個人沒說一個字,卻已經傳遞了千言萬語。跟在身後的於成恩見此,決定不再去打擾,默默地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