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在老程這裏做模特,後來蔡小米也兼職給另一家做模特,一天幾個小時而已,無需在那裏學習。每次都是被畫完就走,她更願意把時間花在老程這邊。在他指導下畫畫。兩家距離並不是太遠,隔著一條南北直通的主街,老程的工作室在街西,另一家在街東。
大半年以後,痛苦又折磨人的化療,並沒有留下美麗又自信的小琴。她是那麼熱愛生活,恨不得把每一分鍾都用來做自己最喜歡做的事情。可她還是走了,這天是給小琴燒三七的日子,當天學生沒有課,蔡小米自然也不用來。而街東工作室這天恰巧有課,所以蔡小米還是來了。工作完已是下午,蔡小米從街東走向街西老程的鵬程工作室。
沒有學生的工作室,更加安靜,但顯然院裏有人。大鐵門並沒有在裏麵反鎖,隻是用插銷在裏麵插上了。蔡小米在外麵喊著老程,沒人吭聲,趕緊又通報了自己是誰。大門開了,是趙正清,這讓蔡小米很是疑惑:“趙老師,您怎麼也在這?今天不上班嗎?”
“來陪陪老程。”說完,趙正清往裏走。
蔡小米不再問了,她知道老程的心情不好,她現在如果再多說一句話一個字,不需要別人,就該自己把自己請出去了。老程盤腿坐在地上,看著地上那堆衣服發呆。蔡小米看過去,原來都是小琴穿過的,這讓她不寒而栗。有一套衣服她記得最清楚,就是他們一起吃火鍋那次她穿的,長袖長褲,上麵是紮染的各色花朵。花朵很大,看上去很豔,一般人穿它會顯得很俗氣,可穿在小琴的身上卻是不俗且雅致的。透著款款的大方,一看這女人就是跟藝術搭著點邊兒。可眼下,她早化為一縷煙遠去了,隻留下老程在這睹物思人。
“老程,來,喝點茶水。”趙正清遞過來一小盅茶水。
“不喝了。不喝了。我還能知道渴?餓?我身上還有痛和快樂的感覺嗎?”蔡小米覺得人在傷心的時候應該哭,她以為老程也會這樣,想不到他剛說完這幾個字,竟然大聲唱了起來,洪亮的聲音把蔡小米發呆的神經刺痛了。思念一個人,可以這樣用歌聲替代?可是這麼多逝去者的衣服,就這樣天天擺在眼前,那肯定也是一種折磨。那心都是碎的吧?
小米繞過去,把茶幾上的水用抹布擦了擦,然後走向院子。這才發現在靠東側的一個閑置的房間裏,竟然擺著很多畫。這時趙正清也走了出來:“小米,你看看小琴畫的畫。這邊都是她學畫半年內畫的,那邊那幾幅是最近才畫的。”
油畫都被鑲上了框,那筆鋒和線條,確實讓蔡小米驚訝。一個從來不懂畫的人,半年內畫出這種水平,難怪她能辦畫展。就算是得了絕症,朋友能相幫,陌生人那裏,你也得拿出你像樣的作品才行,人家才會買你的帳吧。小米小心仔細的看著小琴的畫。
“21天,什麼都沒改變。”老程似乎在自言自語。
“不是有21天法則嗎。你這21天過去了,也該振作了吧。據說,大腦構築一條新的通道需要21天。小琴離開你21天了,你身邊沒有了她,是不是也該形成習慣了?我看你現在是不願意走出來,你不是不習慣,而是頹廢。”趙正清一邊端著功夫茶杯嘬著茶水一邊說,“就拿我說吧,原來不習慣功夫茶,在你的熏陶培養下,這不也能一口口嘬了,過來,喝杯。老看著衣服發什麼呆。”
突然,老程一下子振奮了,他拎起那套他們吃火鍋的時候小琴穿的衣服展示給小米說:“小米,這套衣服你穿正合適。大小,長短,來,試試。”
小米頭發根根立了起來,直擺手:“不要不要。”
趙正清又嘬了一口:“她害怕。你這不是嚇唬人小姑娘嗎。”
蔡小米看著老程失望的把衣服放下,趕緊說:“不是的,是我和小琴姐穿衣風格不一樣。我穿上肯定沒她穿好看。”
老程感激的看了眼小米,找話題說:“老趙,你的屋子都長草了吧?昨天我隔著門往裏一看,地麵上的草長了有快三尺了。你住在裏麵,狐妹女子肯定來找你。是不是老長時間沒去住了。”
趙正清看了眼老程,猶豫了下還是說了:“她跟我約法三章,一周隻有周末過來住一宿,第二天畫大半天的畫就回去。我能幹什麼?畫畫的時間都不夠,我還鋤草?沒那功夫。”
小米聽他們的話似乎聽不懂,也不好問。就一個人看牆上的畫。老程自小琴去世以後畫了不少畫,從那畫的筆鋒裏就能看出他心裏的掙紮和不平靜。那水麵和水底都是波瀾起伏著,如同遭到了英大的超過十級以上大風的天氣,那海麵和海底都要被掀翻過來。
就算是這樣,老程很快又找了個小女朋友,是超市收銀員。當初四個人去超市買火鍋食材,那女孩就在超市收銀,隻是當時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而已。
蔡小米驚奇這男人的情感會變化的這樣快。前不久他還恨不得要痛哭流涕了,痛不欲生了,眼下竟然又有了新人。
當然,小米和馬頓依然用通信的方式交流。小米也故意找一個生僻不認識的字寫進去,馬頓對她一陣誇。小米就回信說自己是抱著字典寫的信,好多詞語都是現學現賣的。馬頓說管它是不是現學現賣呢,隻要你使用它以後能牢牢的記住它,將來這些生字就全都歸你所有了。以後也就不用抱著字典寫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