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一兩個月過去,天氣徹底寒冷下來,期末考試之後,喻遙暫時搬回了家裏住,等著過年。不過生活是輪回的悲劇,他剛回去時爸媽夾道歡迎,每天好吃好喝伺候,沒幾天,開始在他耳邊碎碎念念起來。
每天吃飯的時候他爸也會跟他念叨一些工作大事,讓他趁著年輕精力旺盛多拚一拚,公開課好好表現,有時間去參加訓練營或者賽課,多拿些獎項,對以後評高級特級有好處;還要積極向老資曆的老師取經,上課要拚命,以後學生成績好了——比如高考平均分上個130、140,就可以去編教輔書編卷子,掙大錢。
喻遙忍了兩天,後麵被說煩了稍微擺了下臉色,家庭地位瞬間又上升到了某個頂點,一家子鴉雀無聲。
魏衡這段時間總是邀他出去玩,一會兒登山一會兒滑雪一會兒野營,喻遙去了一次,不過在半山上被摸了把腰之後,就再也不想去了。許盈回了老家小城市,忙著相親,他倆天天就通個視頻,寒假總之很無聊,喻遙混吃等死捱了幾天,開始研究教案。
過年那天晚上,很熱鬧,牆上貼著紅色倒福,電視裏春節聯歡晚會唱唱跳跳,無數的煙花彩帶在虛擬和現實中鳴響。喻遙看了會兒電視就低頭玩手機,各個群全炸了,都是發紅包和求紅包的,他搶了兩個幾塊錢的,發了兩個一百的,虧的心口滴血,索性點開動態刷。
全是年夜飯、煙花、對聯、全家福這些圖片,往下拉了幾張,看到了周煜的動態。一張三人自拍照,背景是路邊的燒烤攤。燈光昏黃,三人身上投著光與暗的折痕。三個人都穿著大棉襖長風衣,對著鏡頭做鬼臉,周煜在正中間,咬嘴唇擠眼睛,騷的一批。還有一張四人合照,身邊寢室雜亂,四個人勾肩搭背站在一起,對著鏡頭大笑,青春洋溢。他@了一個人,發了行字“就差你了”。
@的是賀晉平,他改了昵稱,喻遙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有些人可以暫時被存放在虛無渺茫回憶裏,但隻要稍遇波瀾,頃刻便能在心頭栩栩如生。喻遙對著四人照看了會兒,情緒有些低沉,不動聲色地點擊保存,往下麵繼續刷。沒幾分鍾,手機界麵又停在了那條動態上,底下有幾條剪短的回複。
“都來找你了?”
“包吃包住,騙來的。”
“到我這兒來,我也包。”
“……他倆想泡我妹兒。”
“哈哈哈哈”
喻遙盯著等消息刷新,頗為焦慮,好幾分鍾,卻沒什麼動靜了。頗覺失望地截了個屏,抬頭看電視,正在演一個小品,主演是幾個著名的喜劇明星,滿嘴東北大碴子味兒,要沒字幕南方人聽起來還很吃力。揚聲器裏全是“你幹哈”“咋地”“你瞅啥”,喻遙看著看著,噗地笑出來了,笑完之後抓了下頭發,心頭突然苦澀,歎了聲氣。
手機上消息跳動。
“春晚一年比一年沙雕。”
“老早就不看了,我們仨現在吃飯,你慢慢感受你們本土文化吧。”
“想吃火鍋,想得睡不戳。”
“改天給你寄底料。”
“謝謝,兄弟。”
談話徹底結束,喻遙截圖保存之後繼續看春晚,一直到午夜跨年直播結束,依然沒找到比剛才那小品更精彩的節目。
他媽收拾茶幾上茶盤果脯,他爸負手站在窗口麵朝萬千煙花激情賦詩,喻遙拿著手機轉身回了臥室。躺在床上,很多新年祝福刷屏似的不斷跳動,群裏也迎來了一波發紅包的高潮,喻遙找了周煜,打字新年快樂,再發了個紅包。
那邊很快領取紅包發了條消息:“哎喲臥草,喻老師,怎麼是你給我發紅包呢?使不得使不得。”
“使得使得。”
“貧道還禮了。”他發了個紅包回來。
喻遙歎了聲氣:“不是讓你白拿的,我想請問你個事。”
“你說,學生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賀晉平家在哪兒?”
“_(:з」∠)_老師,你怎麼這樣”
他甚至懶得敷衍,“哦,我過年了要去走親戚,有個姑媽在東北,到時候就看看有沒有空吧。”
“他不住那邊啊。”
“那他住哪兒?”
“她媽早升官調中央了,十來歲就搬家了吧。狡兔三窟,到處都有房,具體住哪兒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