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祥忖打得一手好算盤,一邊將地勢圖給三公主看,向三公主示好,一邊又將女兒送給晉王,拉攏晉王,如此便是做了兩手準備,闞州日後不管歸屬於誰,他都能立於安穩之地。
但……
“可三丫頭是我們唯一尚待字閨中的女兒,妾身實在……舍不得。”
黃氏眼底氤氳起薄薄的水霧,心中滿滿的心疼。
晉王早已娶妻納妾,女兒跟了晉王,隻會是一個卑賤的妾室,日後與王府深院的女人們爭寵鬥狠,雖富貴,卻可憐。
大女兒與二女兒都為了利益聯姻出嫁,她本想讓三丫頭嫁個普通男人做正妻,簡單幸福的過一生,可如今……
高祥忖如何不知妻子的想法,看她一副泫然欲泣、很是傷懷的模樣,手中的茶盞用力擱在桌上,砰的重響,沉著聲音低喝一聲。
“婦人之見,你懂什麼。便是晉王的通房丫頭都比普通人家的正妻尊貴,將來再誕下一兒半女,何苦沒有好日子。”
“可是,可是……晉王若敗了呢?他若戰死,三丫頭豈不是小小年紀就要守活寡。”
高祥忖沉著眉頭,認真思忖著,眉目堅定的搖了搖頭,“即便日後闞州失守,晉王也絕不會有事。領兵打仗是郝將軍的事,他是王爺,來此不過是走個過場,不會真的上陣拚殺。若真到了危險時刻,必然率先被安全護送回京,絕不會有危險。反倒是……”
“什麼?”
黃氏抹了抹眼角,知道自己失態了,今日是大年三十,不可落淚,否則不吉利。
高祥忖擰著臉,再次回憶著昨夜與百裏琪花的一字一句,昨夜的事他已反反複複回想了無數遍,心中越發對那位三公主讚歎不絕。
“反倒是這個三公主,不是好糊弄的……”
“老爺是有何顧慮?”
黃氏聽出了他語調中的忌憚和謹慎,心中驚訝,一個十三四的小姑娘居然能讓他如此鄭重以待。
高祥忖本隻想替三公主保守身份秘密,以此示好,既沒損失也沒風險,但三公主根本不讓他得此便宜,一定要讓他有所表示,如此便容易落下把柄。
所以他現在猶如懸崖上走鋼索,絕不可有絲毫大意,否則就是粉身碎骨。
“切記,那個人的事任何人都不許告訴!”
高祥忖目光炯炯的望著發妻,正色提醒,肅然的神情讓黃氏不由緊張起來,用力的點點頭,“妾身知道了。”
百裏琪花一坐進馬車,蘆葦立馬將早就準備好的筆墨拿出來,將空白的宣紙鋪在放茶點的小案上。
馬車緩緩移動起來,百裏琪花平心靜神,沉著的執筆沾墨,回憶著腦海中記憶的山川地勢圖,迅速的在白紙上臨摹出來。
彈潤的筆尖在雪白的宣紙上落下黑色的印記,勾畫著河流、山丘、密林、海岸,每一條線路、城鎮、地形,清晰的從腦海中印畫出來,躍然紙上,與高祥忖拿來的山川地形圖一模一樣。
蘆葦靜觀著百裏琪花奮筆急畫,驚詫的瞳孔緊縮,嘴角微微張著。
不過看了一炷香時間,複雜多變的地形圖竟然全部記下來了,她是怎麼做到的?
百裏琪花筆下毫不遲疑,已將闞州大致地形勾勒清晰,開始填充其中的細節,無一遺漏,就連不易察覺的林間小道都記下來了,似乎那副圖早已在腦海中畫了千千萬萬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才能如此記憶深刻。
蘆葦屏住呼吸不敢打擾,小小的馬車中,隻回響著車輪滾動的咕嚕聲。車身突然一顛,車輪壓過一塊石頭,放在車門邊的茶盞‘咚’的一聲撞在車壁上,聲音沉悶清晰。
筆尖因為晃動抖落一滴濃墨,滴在百裏琪花的左手拇指上,像一顆又圓又大的黑痣。
終於畫好了,百裏琪花擱下筆,長舒了口氣,嘴角揚起滿意的笑容。
蘆葦掃視著這副剛完成的地勢圖,滿臉驚豔,竟是與茶樓裏看的原圖別無二致,她從不知道百裏琪花竟還有這等過目不忘的本事,實在太厲害了。
濃鬱的墨香彌漫了整個馬車,大力聽見蘆葦的笑聲,掀起簾子伸進臉來,‘吸溜’一聲吸了下鼻子,鼻頭紅彤彤的,聲音也有點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