駛離機場沒多久就結實的堵在半道上,什麼種類帶軲轆的車都有,塞在一起,就以螞蟻搬家的速度前進。京川的交通擁堵,遠超這座國際化大都市在其它領域的名氣。
盡管如此,每天仍有密密麻麻的人,前赴後繼的紮進這裏,尋找自己的一席之地。對他們來說,生活是一場不得不麵對的戰爭,熬不過的人馬革裹屍,那是一個個會行走的,頹然的幽靈;熬得過的人,都成了英雄。
當然,還有一種人,甚至幾代以來都是京城裏的頭麵人物,他們的子孫含著金湯匙出生,烈焰不燒身,反而更使其望遠。溫冬逸赫然在列。
他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邊胳膊抵著窗沿,盯著前麵的車尾燈,不知道堵車和她,哪樣更惹人頭疼,於是似有若無的歎了聲,問她,“大三了?”
梁霜影一直把臉對著窗外,聲音平靜,“大三了。”
溫冬逸緘默了一會兒,又問,“家裏都好嗎?”
她回答,“都好。”
貧瘠的對話之後,沒人想要抓耳撓腮地緩解幹巴巴的氛圍,或許,生冷而微妙,才是他們應該有的相處方式。
偶然瞥見掃到路兩邊的積雪,淺淺一線,很快就會融去,他便說,“你來得早了,再等個幾天,這兒會下場大雪。”
“沒關係……”梁霜影停頓了一下,“我已經不喜歡了。”
她說話的語速從來不快,顯得情緒很淡,為這份「不喜歡」平添了許多可信度。所以,溫冬逸臉上略微諷意的笑了笑,“心思倒還變得挺快。”
梁霜影眼裏藴著薄怒,轉過頭看著他,質問,“不然呢,我能怎麼辦?見不到我就天天哭嗎?我哭了就能見到嗎?”
“我沒說不好,拿得起放得下,是好事兒。”
她不回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傾向車門。
又是一個黃昏將至的時間,溫冬逸不自覺撇過頭來看看她。那是張沒有一點多餘嬰兒肥的鵝蛋臉,也就巴掌大,她把腦袋靠著車窗,微斂著眼瞼,不知道視線落在了哪兒,白色的羽絨服裏,也是白色的高領毛衣。
這樣的場景,仿佛回到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車流往前移動了一大段路,有暢通的趨勢。溫冬逸看了看時間,估摸著車開進三環,就該吃晚飯了,“晚上想吃什麼?”
幾分鍾前的話題就那樣無疾而終,梁霜影的心緒好一會兒沒跳脫出來,雨刷器劃了兩下、後頭的車不耐煩地按了喇叭、她調整了坐姿,羽絨服光滑的表麵摩擦了幾聲……什麼聲音都有些,就是沒人說話。
他忍不住張了口,她搶著出聲,“火鍋。”
溫冬逸沉吟著點了點頭,“我知道一家還不錯……那就先吃飯,再把行李搬到酒店?”
其實不用征求意見,這已經是最妥善的安排,梁霜影卻想說什麼的直起了腰,又慢慢像朵萎掉花般靠回了座椅裏,直勾勾地盯著他。
他不喜歡留著劉海遮住額頭,露出的五官,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很立體,眼眉到鼻梁,薄唇到下巴,愈漸收斂的驕橫脾性,叛逆的男孩長大,就變成了危險的男人。
“怎麼?”他很快的看了她一眼,然後伸手摸著自己的臉,“我臉上有東西嗎?”
裝好人。
這男人最會假裝友善,其實早把人看低到塵埃裏,傲慢不得了。但同時,她很清楚,正是因為這樣,才讓人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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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冬逸是她一個遠得不能再遠的親戚,也曾經是她親近得,不能再親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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