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六年(1728),秋季的一天傍晚。
“十七間半房”:馬氏住房裏屋。
馬氏放下繡花針,注視著繡在白絹上的孔雀。
曹霑在門口叫了聲“娘”,走到馬氏身邊。
“娘,您別再繡了,歇一會兒吧。”
“是飯前剩下的那幾針,已經快繡完了。”馬氏指著白絹上的孔雀說:“霑兒,娘繡的孔雀好看嗎?”
“好看,跟真的一樣。”
馬氏放下白絹,“詩,背熟了?”
“背熟了。”
“背給娘聽聽。”
曹霑隨即開口背道:
多年懶漫水曹郎,
輒為寒梅辦急裝。
詩思灞橋騾背上,
春風畫艓虎山傍。
大茅晴雪臨初舍,
澤國重裘類朔方。
最是衰脾慵早起,
不堪蓐食遍津梁。
“知道詩中的意思嗎?”
“知道。爺爺這首詩,說的是為了去欣賞雪中寒梅,趕早起床,急急忙忙收拾行裝,坐著小船到了虎山。詩中,把大雪掩蓋的澤國描寫成穿上了重裘,與北方一樣壯觀。”
馬氏高興地點著頭說:“以後背詩就得這樣。”
“娘,奶奶是不是在托人給我和霈弟弟請教習?”
“是的。”
“孩兒覺得還是不請為好。”
“為啥?”
“家中的進銀,僅夠吃飯。您和嬸娘背著奶奶繡花,就是想掙點錢貼補生活,何必再花銀子請教習呢!”
馬氏抬手揉了揉眼,“不請教習,你們怎麼讀書?”
“收拾一間房子,我和霈弟弟自己學。”
“你這個想法,倒是不錯。不過,請不請教習,還是得你奶奶定。”馬氏站起來,撣了撣衣袖。“走,去給你奶奶問安,順便說說這事,看看你奶奶怎麼說。”
“十七間半房”後院:東廂房。上午。
房內一字兒擺著兩張八仙桌,桌子上都放著筆、墨、紙、硯。
曹霈坐在前麵,低著頭看書。
曹霑坐在後麵,左手拿著書,右手托著下巴沉思。
曹霈轉過身子,“霑哥哥,我會背了,請你檢查,好嗎?”
“好吧。”
曹霈站起來,仰著頭,唱歌般地背道:“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他說了個“知”字,卡了一下,“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背得不太熟,隻能算中等。”曹霑把手中的書遞給曹霈,“該你檢查我了。”
曹霑站起身,仰了仰頭。“子曰:好學而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知斯三者,則知所以修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
“你背得真好!”曹霈伸著大拇指說。“霑哥哥,可不可以歇一會兒?”
“咱們這是第一天自己讀書,得開個好頭。”曹霑伸著手說:“把書給我,我還得再看幾段,你把你剛才背的那一段再背幾遍,背得滾瓜爛熟了,再歇。”
曹霑雙手拿著書,聚精會神地看著。
曹霈仰著頭默背,嘴巴時張時合。
“十七間半房”後院:東廂房。下午。
太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地上。
曹霈伏在桌子上摹帖。
曹霑弓著腰站在桌前,在畫好的竹子上添著竹葉。
曹霈把毛筆放在硯台上,看著剛寫的一頁字說:“我今下午的摹帖功課做完了。”
“我的畫畫功課也做完了。”曹霑放著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