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官學周旋能剛能柔 觀廟對詩曹?暵督?(1)(1 / 2)

李氏堂房。下午。

李氏坐在圈椅上,麵前的杌幾上,放著一個青瓷蓋盅。

馬氏、於氏坐在李氏對麵的木椅上,兩人的麵前也放著一個青瓷蓋盅。

馬氏:“娘,您不是說在霑兒大姑媽家多住幾天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霑兒大姑媽也不讓我走,是我自己硬要回來的。”李氏伸手端起小蓋盅,掀開盅蓋,抿了一口。“一則,霑兒大姑媽說,霑兒、霈兒上官學的事,已經說好了,我得回來告訴你倆一聲,好讓你倆有個準備。二則,霑兒、霈兒上墳該回來了,我得看看他倆。”

“娘,”於氏囁嚅著說:“您,您見到他福彭哥了嗎?”

李氏:“聽霑兒大姑媽說,寶親王有件要緊的事要他幫著辦。他這一陣子忙得很,都好幾天沒回家了。”

於氏:“娘,他大姑媽跟您說沒說,是啥要緊的事?”

“說了。霑兒大姑媽說,浙江有個叫呂留良的人,沒事找事,寫了一些專論夷夏之別,和有關當今皇上不仁、不孝的文章。呂留良死後,他的兩個弟子把呂留良的文章抄錄成冊,作為密本。湖南有個名叫曾靜的生員,與呂留良的一個弟子交好,弄到了一個抄本後,心想:《春秋》大義,內夏外夷,若把這些宗旨告知天下,定能燃起反夷複夏的普天大火。如今,川陝總督嶽鍾琪,是大宋嶽忠武王的後裔,請他當反夷複夏領頭人,定能成功。於是,寫了一封密信,派他的得意弟子張熙去找嶽鍾琪密謀。沒想到,嶽忠武王的後裔,不是他們所想的那樣,不但不買他們的賬,反而把張熙關入大獄,嚴刑審訓,致使與此稍有瓜葛的人,全都被執下獄。寶親王受當今皇上指派,這一陣子就是在忙著審這個案子。”李氏長歎了一口氣,微閉著眼睛說:“閻王那邊又該多一群新鬼了,他們的家人也得跟著受活罪了。”

馬氏:“娘,您也用不著替他們擔憂,這年頭就是這個樣子,您再擔憂也是白搭。”

“是啊!你不說我也知道這個理。”李氏揉著眼睛說:“我這人呐,心腸軟。當年,霑兒他爺爺就常說我,聽‘三國’掉淚,愛替別人擔憂。昨天,霑兒大姑媽也說我愛替別人難受。我生成就是這樣的人,一輩子都是這樣,自己遇到災難時,眼淚倒很主貴,有時候擠都擠不出來。可是,一聽到別人有災有難時,眼淚倒不主貴了,想忍都忍不住。唉!”

於氏一邊聽著李氏說話,一邊在心裏說:“聽娘的口氣,霈兒爹的事眼前還是沒有指望。不過,像霈兒爹這種事,本來就不好辦。俗話說,兒大不由爹。更何況外甥呢!娘為霈兒爹的事,沒少操心,我也得知足才是,霑兒大姑媽能讓霈兒跟霑兒一起上官學,已經很夠味了!人得知足,得講良心,若是不知足不講良心,那還能算作人嗎?哦,對了,我趁此機會跟娘請教打絡子怎樣搭配顏色,借此換個話題。”

於氏:“娘,孩兒想打個絡子,不知怎樣配顏色才好看,想求您指教,行嗎?”

李氏:“行啊!你還記得那年在江寧時,你換窗紗的事嗎?”

於氏:“記得。當時,我想換個綠色的窗紗。您說,這個院子裏頭又沒有個桃杏樹,這竹子已是綠的,再拿這綠紗糊上反而不配,要想清爽悅眼,最好用銀紅的窗紗糊窗子。”

“金鈴妹妹說得對。”馬氏接過於氏的話說。“我記得娘當時還說,糊窗子數‘軟煙羅’最好。‘軟煙羅’,隻有四樣顏色,一樣雨過天晴,一樣秋香色,一樣鬆綠的,一樣就是銀紅的,若是做了帳子,糊了窗屜,遠遠的看著,就似煙霧一樣,所以叫作‘軟煙羅’。那銀紅的又叫作‘霞影紗’。可惜,如今上用的府紗也沒有以前那樣軟厚輕密了。”

“打絡子與換窗紗,事雖不同,理卻一樣。譬如,鬆花配桃紅,是嬌豔;要想雅淡之中帶些嬌豔,得用蔥綠配柳黃;再譬如說,大紅的褲帶須是黑絡子才好看的,或是石青的才壓得住顏色。”李氏抬眼看著於氏說:“你說,你打的絡子盛什麼?”

於氏:“想盛雯兒帶的玉。”

李氏:“雯兒帶的玉,是乳白色,若用雜色斷然使不得,大紅又犯了色,黃的又不起眼,黑的又過暗。停一會兒,我讓桃兒把他大姑媽給的金線找一支給你,你再配點黑珠兒線,一根一根的拈上,打成絡子,肯定好看。”

於氏虔誠地點著頭說:“好的,孩兒謝謝娘的指教。”

馬氏:“娘,霑兒他大姑媽,說沒說霑兒他們何時上官學?”

李氏:“說了,大後天。霑兒他大姑媽還說,讓她家的管家陪著福靖來接霑兒、霈兒去。”

馬氏:“娘,您老人家該歇息一會兒了,我和金鈴妹妹先回去核計一下,以便早點給他倆準備所需用的物件。等他倆回來了,我們再一塊兒來給您問安。”

於氏接著附和:“娘,我跟文君姐想的一樣,您老人家先歇息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