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郡王府，福靖書房。
桌子上放著硯台、筆洗和一張展開的宣紙。
福靖把筆放在筆架上，眯縫著眼睛看著紙上的畫――嶙峋的巨石上站著一隻蒼鷹，蒼鷹低著頭翹著尾巴，好似已經發現獵物，正準備往下俯衝。
曹霑在門口叫了句“靖弟弟”，徑直走進屋裏。
“是霑哥哥！”福靖往前迎了兩步，拉著曹霑的手說：“我以為你有了筱妹妹，會忘了靖弟弟呢！”
“哪能呢。我是有了筱妹妹，更想念靖弟弟。”曹霑咧嘴笑了笑，“筱妹妹也很想念她靖哥哥，讓我代問你好。”
“那你回去後，也代我問她好。”福靖笑著說：“是那陣風把你吹來的？”
“想你的風唄。”
“姥姥身體好嗎？”
“還行。”
“舅媽的病好一些了嗎？”
“好一些了。”曹霑指著畫說：“這是你剛畫的畫？”
福靖點了點頭，“請霑哥哥指點。”
“指點不敢當。”曹霑低著頭仔細看了一會兒畫，抬起頭說：“畫得好。石有靈氣，鷹有神韻。真是‘三日不見，刮目相看’啊！”
“霑哥哥過獎了。”福靖笑著說：“我畫畫功夫的深淺，自己知道。與你相比，我自愧不如。”
“不敢，不敢，靖弟弟太自謙了。你的工筆細膩，我的寫意粗獷，若就畫中的靈氣而言，你還高我一籌呢。”
“謝謝霑哥哥的讚譽。”福靖笑著說：“來，請坐。”
曹霑走到椅子前，坐了下去。“靖弟弟，我想與你問件事，如何？”
“你說吧。”福靖晃著二郎腿說：“隻要是我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隋赫德卸職回京，好像已有兩年了，對不對？”
“對。”
“當年，我家在江寧的財產，共值四千多兩銀子，被當今皇上賞給繼任織造隋赫德了，你知不知道這件事？”
“我聽額娘說過。不過，額娘說這事時，從未說過值多少銀子。”
“前天，我又問過奶奶，奶奶說，四百八十間房子，十九頃零六十七畝地，按當時的行情，至少值三千多兩銀子；如果算上當鋪裏的東西與家中的古董，約摸值四千多兩銀子。”曹霑看了福靖一眼，“靖弟弟，你說這些財產，應當歸我家所有，還是歸隋家所有？”
“按理說，這些財產應當歸你家所有。因為，當初這些財產本來就是你家的。不過，後來皇上把這些財產賞給隋赫德了，隋家說歸他所有，也能說得過去。”
曹霑搖了搖頭，“我覺得說不過去。如果皇上用官產官銀賞人，那誰都無話可說。可是，皇上用我家的財產賞人，而且是我家幾代人辛辛苦苦攢的財產，這事無論放在誰身上，都不一定能想得通。”
“當初，額娘也想不通，一說起此事就掉眼淚。可是，想不通也沒辦法。皇上的話，誰敢不聽，不聽就得掉腦袋。”福靖皺著眉頭瞄了曹霑一眼，“霑哥哥，你為何突然翻出此本老賬？”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這個事，可謂‘剪不斷，理還亂，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啊！”曹霑歎了一口氣，“實話跟你說吧，今年春上，奶奶為了給我娘治病買藥，賣了一個金簪子，後來我娘知道後，就以病好了為由，把藥停了。前一陣子，娘犯了病，僅吃了九天藥，就與上次一樣要停藥，我知道後跪在娘的床前苦苦哀求，她才答應賣個金鐲子買藥治病。可是，我娘的病，並不是幾副藥就能吃好的事，即便是把她那幾件首飾全賣了，也不過是杯水車薪。所以，我這幾天，老是在想怎麼能弄錢給娘治病，想得在夢裏遇到了馬良，請他用神筆給我畫了好多金元寶，結果夢醒後，我哭了，哭的時候，我突然想出了一個弄錢的辦法。”
福靖高興地問：“是何辦法？”
曹霑咬著牙說：“找隋赫德要！”
“找隋赫德要？！”福靖搖了搖頭，“恐怕沒那麼容易。再說，你說的那財產，是皇上賞給他的，他若是告了官，你就得落個敲詐的罪名。”
“若是請大表哥出麵要呢？”
“你千萬別打我大哥的主意。別說他如今正在軍機處行走，即便是沒有這事，他也不會幫你，說不定還會訓你。另外，這事兒也不能讓我額娘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