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上。李氏堂房。
春燕點燃條桌上的紅燭,房內頓時明亮了。
馬氏坐在李氏的對麵,麵容有點憔悴。
李氏:“文君,你又問霑兒了嗎?”
馬氏:“吃晚飯時問的,我勸他不可憑性子想事,得慎重考慮。”
李氏:“霑兒怎麼說?態度有變化?”
馬氏歎了一口氣,“沒有一點變化,還是執意要去。”
“這孩子啥都好,就是這一點不好,使起性子來,一條道兒往前走,撞到南牆都不回頭。”李氏撚了撚念珠,“文君,你還記得霑兒小時候要摔玉佩的事嗎?”
“怎麼能不記得呢。那是霑兒過四歲生日前一天的事。那天下午,他看見鄭管家的孫子石頭沒有戴玉佩,哭著說石頭都不戴玉佩,為何他天天得戴,一點都不得勁,差一點兒把玉佩摔了。後來,若不是您想了個辦法,讓石頭也戴了塊玉佩,還不知道他會鬧到何等地步呢。”
“是啊,這孩子鬧起人來,真是不好哄。”李氏似笑非笑地說。“文君,霑兒大姑父,找隋赫德要回咱家財產所折合的銀子,你知不知道是誰出的主意?”
馬氏想了一會兒,“是霑兒大姑媽?”
“是你的寶貝兒子出的主意。”
“是霑兒出的主意?!”
“霑兒知道你為了省錢而不吃藥的情況後,就去找靖兒商量,而後與靖兒一起找他大姑父鼓搗,爭取到了他大姑父的支持,巧妙地要回了隋赫德占咱家財產所折合的銀子。”
“您今天不說,我一點都不知道是咋回事,而且霑兒在我麵前從沒透過一點兒風聲。”
“若不是他大姑媽昨天告訴我,我也不知道。如此看來,霑兒不僅是性子比較強,而且有時候心思也比較深。”
馬氏深情地叫了聲“娘”,用懇求的目光看著李氏:“您說,眼下霑兒的事如何辦是好?”
“文君,娘雖說是經過大風曆過大浪的人,可是對眼下霑兒的事,還真的沒了主意。讓霑兒去呢,能走個捷徑謀取個好前程,可是我又擔心萬一;不讓霑兒去吧,既可惜失去了這個好機會,又擔心霑兒會因為咱們不同意鬧別扭,弄出大的麻煩。唉,我活了一大把年紀,還是第一次嚐到騎虎難下的滋味!”
“娘,”馬氏淒楚地說:“是孩兒無能,讓您勞心費神,孩兒對不起您。”
“這不是你的錯,這是命該如此。”
李氏撚了撚念珠,眼睛突然一亮。“文君,有辦法啦!”
馬氏頓時轉憂為喜,“是何辦法?”
“占卜!”
“誰占?”
“你占。”
“用何物占卜?”
“用銅錢如何?”
“好吧。”
李氏叫了聲“春燕”,“你把桌子上那罐銅錢拿來!”
春燕答了句“明白”,隨即捧著錢罐走了出來。
“春燕,”李氏說:“請你大奶奶選一枚銅錢。”
春燕走到馬氏身旁,“請大奶奶選。”
馬氏把手伸到罐裏,摸出一枚銅錢。
李氏:“文君,你看看背麵。”
馬氏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銅錢翻過來看了看。
李氏:“你可以占了。”
馬氏雙手捂住銅錢,閉著眼睛默默祈禱。
馬氏睜開眼睛,虔誠地說:“若是有字的一麵朝上,是去,反之是不去。”她把銅錢立在杌幾上,接著用力轉了一下。
李氏微閉著眼睛用餘光瞅著旋轉的銅錢,馬氏瞪著眼睛盯著在杌幾上旋轉的銅錢。
馬氏咬著嘴唇把右手扣在旋轉的銅錢上,銅錢“啪”地一下倒在馬氏的手下。
馬氏閉著眼睛把手移開,銅錢上的字――“康熙通寶”閃閃發光。
李氏看了看銅錢,微閉著眼睛撚著念珠。
馬氏看著銅錢,咬著嘴唇在心裏說:“我本來祈求的是無字的一麵朝上,結果還是有字的一麵朝上,難道這真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