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堂房。次日上午。
條桌中央放著李氏的畫像，像框上麵有一朵黑綢子花。像框兩邊，點著白色蠟燭。
八仙桌上麵，放著一個古銅色香爐；香爐前麵，放著四碟貢品與一包冬蟲夏草、一包枸杞。
曹霑披麻帶孝跪在黑色跪墊上，臉上掛著淚水。
石頭跪在曹霑的右後側，一臉哀傷。
曹霑看著奶奶的畫像，想象著曹霈等人說的奶奶臨終前的情景。
――李氏躺在床上，枕頭邊放著曹霑的畫像。
馬氏、於氏等人圍在李氏的床前。
李氏喃喃自語地說著糊話：“我看見霑兒了，也看見彭兒、靖兒了，他們都很好。霑兒的個頭又長高了，身子也長壯實了。彭兒，你說什麼？哦，你已經向寶親王與吏部保薦霑兒為六品州同了，這太好啦！霑兒到軍中不到一年，就當上了六品，值！值啊！”
馬氏、於氏不約而同地抬手擦著臉上的淚水。
李氏突然睜開眼睛，“桃兒，把我扶起來，我得再看看霑兒！”
於氏、桃兒一起扶起李氏，春燕趕緊把靠墊放在李氏的身後。
李氏伸手拿起曹霑的畫像，看了一會兒，流著淚說：“霑兒，奶奶快要走了，你再也見不到奶奶了。奶奶本來想等到看見重孫子那一天，可是，奶奶沒有這個福份，等不到那一天啦！”
馬氏：“娘，您別胡思亂想，您一定能等到那一天！”
於氏：“娘，您不僅能見到霑兒的孩子，而且還能見到霈兒、雯兒的孩子呢！”
李氏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剛才，我夢見閻王爺派‘無常’來催……催我了。”
馬氏：“娘，夢是反的，這是好兆頭。”
於氏接著附和：“對，這是好兆頭。”
李氏剛露出一絲微笑，頭突然一歪，曹霑的畫像落在了被子上。
馬氏、於氏同時撲到李氏的身上。
馬氏大聲痛哭：“娘，您不能死啊！您快醒醒，我們不能沒有您啊！”
於氏大慟：“娘，您快醒醒，我不叫您死！您不能扔下我們不管啊！娘……”
曹霈痛哭流涕：“奶奶，您不能死啊，我不讓您死！”
曹雯揮著拳頭哭叫道：“閻王爺，你快把我奶奶放回來，否則，我咒你也不得好死！奶奶，您回來吧！您快回來，奶奶啊……”
桃兒、春燕淚流滿麵，不停地嗚咽著說：“老太太，您別走啊！您別走啊，老太太！”
燭花的劈啪聲打斷了曹霑的想象,他衝著李氏的畫像一邊磕頭一邊哭道：“奶奶，孫兒沒能為您送終，孫兒不孝啊！奶奶，您臨終之前還在念叨孫兒的名字，拿著孫兒的畫像，孫兒卻再也看不到您了，孫兒對不住奶奶啊！”
曹霑咬了咬牙，緊攥著拳頭在心裏說：“該死的雍正，你把曹家害得家破人亡，你害得我奶奶晚年如此淒苦，你不得好死！你即便是死了，我也不會放過你！”
一陣微風，吹得像框上麵的黑花搖晃了一下。
曹霑看見畫像中奶奶的神情一會兒像是欣慰，一會兒像是哀歎。他微閉著眼睛，腦海裏浮想聯翩：
李氏領著曹霑看楝樹、楝亭；
李氏給曹霑講故事；
曹霑背詩給奶奶聽；
……
“霑二爺，”巧兒站在門邊輕聲說：“二奶奶叫您過去吃飯。”
曹霑：“知道了。”
午飯後，曹霑住房外屋。
曹霑坐在方桌左邊，右手托著腮。
巧兒端著茶碗走了過來，“二爺，您請用茶。”
曹霑點了點頭，“巧兒姐姐你坐下，你把我娘臨終之前的情況，給我說說。”
“頭一天上午，大奶奶跟福晉奶奶說話時，看起來精神比往常還好一些兒。”巧兒一邊說一邊回想著當時的情景。
――馬氏斜倚著床頭，曹佳坐在馬氏的對麵。
巧兒坐在外間房裏，雙手托著下巴，馬氏與曹佳說話聲傳了過來。
馬氏：“佳妹，這一陣子，我才想明白，當初霑兒非要跟他大表哥去從軍不可，並不是為了謀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