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霑住房裏屋。夜晚。
曹霑的睡姿像一個“大”字，腦袋在枕頭上歪斜著，那塊繡著石頭的絲帕放在枕頭旁邊。
巧兒輕輕推開門，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
屋子裏有股難聞的酒味，曹霑含糊不清地嘟囔著“箐妹妹”，表情十分痛苦。
巧兒鼻子一酸，淚水奪眶而出。她抬手擦去眼淚，在心裏歎道：“自從箐小姐出了事，霑二爺好像變了個人一樣，連日來不是坐在屋裏發呆，就是坐在後院的水井旁邊發愣，而且每天晚上獨自喝酒，每次都喝得醉如爛泥，誰也勸不住他。他初回來時聽到老太太、大奶奶去世的消息後，雖然也傷心難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但是也不像如今這樣啊！任他如此下去，喝壞了身子，我就辜負了大奶奶的囑托，對不住大奶奶了。可是，我又勸不住他，隻能看在眼裏，急在心頭。唉，我該如何是好啊！”
月光透過窗子，在地上撒下一片銀色。
巧兒愛憐地看著曹霑。突然，她看見了枕頭旁邊的絲帕，於是彎腰拿起來仔細看了一會兒。她把絲帕放回原處，扭過身子，對著窗外的月亮雙手合十，默默祈禱：“箐小姐，霑二爺對你的情、對你的愛，已經是比天高比地厚了。你顯顯靈，勸勸他，讓他別再這樣折磨自己了。等到七月半那天，巧兒一定多給你送些紙錢。你行行好，早點兒顯顯靈吧。”
曹霑恍惚中睜開眼睛，看見了剛轉過身子的巧兒，喜出望外地叫了句“箐妹妹”，想撐著身子起來，隻是剛起來一點就又倒在了床上。他側著身子，一個勁地招著手說：“箐妹妹，你……你別再躲我了，我已經看……看見你了，你快……快過來呀，你快……快過來！”
巧兒猶疑了一會兒，走到床邊彎下腰小聲問道：“您喝不喝水？”
“我……我不……不喝水，我……我隻想讓……讓你坐在我身邊。”
“您好好睡覺，我坐在您身邊就是了。”
巧兒剛坐下來，曹霑一把抓住她的手說：“箐妹妹，你……別再誑我了，我……知道，你……不會舍我……而去。”
巧兒摸著曹霑的手，流著眼淚說：“您說得對，我……不會舍您而去。”
“箐妹妹，你……別回宮裏去了，好不好？”
巧兒：“我也不願意回宮裏去。可是，皇令大於天，我是身不由己啊！我不回宮裏去，怎麼能行呢？”
曹霑緊緊地抓著巧兒的胳膊說：“我……不讓你走，你……若是走了，我……我馬上就死！”
巧兒不由自主地往門口看了一眼，“好，我不走。可是，我不走能行嗎？”
“能……能行。”曹霑把巧兒拉倒在床上，“你躺下來，聽……聽我說。”
巧兒躺在床上，覺得心跳加快，臉上發燒，身子像火燙得一般。她咬著嘴唇微閉著眼睛說：“我躺下來了，您說吧。”
“明天，咱們一塊兒遠……遠走高飛。”
“您打算到哪兒去？”
“到一個沒……沒有人煙的地方，隻有咱們兩個，我耕你織，平平靜靜，自……自由自在地過日子。”曹霑說完話，下意識把手放在巧兒的胸口上。
巧兒頓時覺得熱血沸騰，身子如同騰雲駕霧一般。她咬著嘴唇挪開曹霑的手，眼裏噙著淚水說：“您好好歇著，我……該走了。”
曹霑緊緊地摟著巧兒說：“你……不能走，我再也不……不讓你走啦！”
巧兒想了想，“您不讓我走也可以，不過，我說出兩件事來，您果然依了，我才不走。”
“你說，哪兩件？箐妹妹，好親妹妹，隻要你……你不走，別說兩件，即便是兩……兩三百件，我也依你。”
“第一件，您從此以後，不能再喝醉酒了，您依嗎？”
“我依。”
“第二件，您鬆開我，別再說話，摸著我的手睡著，您依嗎？”
“我依。”
曹沾緊握著巧兒的手，沉沉睡去，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
巧兒望著房頂，聽著曹霑均勻的呼吸，輕輕歎了一口氣，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次日午飯後。曹霑住房外屋。
曹霑坐在桌子前，覺得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煩躁。他拿著筆想了一會兒，卻不知道寫什麼為好。他放下筆，找了一本書，卻看不下去。他放下書，拿起茶碗想喝茶，卻發現茶是涼的。“平常這個時候，巧兒必定會來給我送茶的，為何今天連麵都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