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霑住房外屋。下午。
曹霑站在門邊,看著空中飄舞的柳絮。
巧兒一麵走一麵伸手拈了一片柳絮。
曹霑詩情突發,踱著步子吟道:
豈是繡絨殘吐?
卷起半簾香霧。
纖手自拈來,
空使鵑啼燕妒。
且住,
且住!
莫放春光別去!
巧兒進了房,走到桌子旁邊掀起蓋盅蓋,掂起茶壺倒水。“霑二爺,您剛才吟的是詩嗎?”
“不是詩,是詞。”
巧兒虔誠地看著曹霑說 “詞與詩不是一回事?”
“詞,上承於詩,下沿為曲,源同而流異。詞,濫觴於隋唐,極盛於趙宋,是一種配合音樂,可以歌唱之樂府詩。”曹霑停了一下,“詞與詩的相同之處是,都有格式,都講平仄。”
“不同之處呢?”
“不同之處,是詞有詞牌。”
“詞牌是何物?”
曹霑笑了笑,“詞牌不是物,而是固定的一部分樂曲的原名。填詞的時候,若是選了某個詞牌,就得依照此詞牌的格式、平仄寫。”
“您剛才吟的詞,詞牌名叫什麼?”
“《如夢令》。”
“為何叫《如夢令》?”
“這涉及詞牌的來源。詞牌的來源,大約有三種情況。其一,本來就是樂曲的名稱。譬如,唐代大中初年,女蠻國進貢,她們梳著高髻,戴著金冠,滿身瓔珞,像菩薩一樣,當時的教坊因此譜成了《菩薩蠻曲》。另外,如《西江月》、《風入鬆》、《蝶戀花》等,也與此相同,都是來自民間的曲調。”曹霑端起蓋盅抿了一口,接著說:“其二,摘取詞中的幾個字,作為詞牌。譬如,《如夢令》,原名《憶仙姿》,改名《如夢令》,這是因為後唐莊宗所寫的《憶仙姿》中,有‘如夢,如夢,殘月落花煙重’句。再如,《念奴嬌》,又叫《大江東去》,這是由於蘇軾有一首《念奴嬌》,第一句是‘大江東去’;由於蘇軾這首詞最後三個字是‘酹江月’,因此又叫《酹江月》。”
巧兒點著頭“哦”了一聲,“其三呢?”
“本來就是詞的題目。譬如,《踏歌詞》,詠的是舞蹈;《舞馬詞》,詠的是舞馬;《唉乃曲》,詠的是泛舟;《漁歌子》,詠的是打魚;《拋球樂》,詠的是拋繡球;等等。因此,凡是詞牌下麵注明‘本意’的,就是說,詞牌同時也是詞題,不另注題目。”曹霑略微停了一下,“不過,大多數詞都不用‘本意’,因此,詞牌之外還有詞題,在詞牌下麵用小字注出。在這種情況下,詞牌隻不過是詞譜,與詞題不發生任何關係。一首《浪淘沙》,可以完全不講浪,也不講沙;一首《憶江南》,也可以完全不講江南。”
李筱在門外叫了句“霑哥哥”,急急忙忙地走進房裏,額頭上掛著汗水。
巧兒趕緊站起來倒了一盅茶,雙手端給李筱,“筱小姐,您先喝茶。我去端盆水來,你洗洗。”
“謝謝巧兒姐姐!用不著端水,我用絲帕擦擦就行。”李筱接過蓋盅,放在桌子上,掏出絲帕擦了擦額頭。
“筱妹妹,”曹霑看著李筱說:“看你匆匆忙忙的樣子,好象有事?”
李筱點著頭“嗯”了一聲。
“是何事?”
李筱看了巧兒一眼,欲言又止。
巧兒給曹霑的蓋盅裏斟了茶,放下茶壺。“霑二爺,筱小姐,你們先說事,我該到廚房去了。”
李筱等到巧兒走出門外,哀求著說:“霑哥哥,求求您再救我一次吧!”
曹霑關切地說:“出了何事?你快告訴我。”
“我……”李筱臉色紅如桃花,低著頭說:“我……我大伯母,托媒人給我說了門親事。”
曹霑鬆了口氣,笑著說:“這是好事嘛,你應當高興才是,為何要著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