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三年(1738)秋季的一天傍晚。
石虎胡同一小四合院。
正房裏,曹霑坐在桌前,既象在看書又象在想心事。
李筱坐在曹霑斜對麵刺繡時,稍不留神,手指被針紮了一下。她皺了一下眉頭,悄悄地把手指放到嘴邊舔了舔。
“昨天你出去沒多久,房東又來催要房租了。”李筱看了一眼繡的圖案,“眼下,你的畫賣不出去,我繡的掛簾也沒有以前賣得多。屋裏的糧食,隻夠明兒早晨一頓了,你看如何是好?”
“知道了。”曹霑站起來,一麵踱步一麵在心裏說:“孟子曰: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其所不能。”他抬頭望著天上的殘雲,接著在心裏說:“可是,天並沒有降給我大任,我也不是能擔當大任之人,為何要遭受如此磨難呢?”
“老是這樣下去,恐怕也不是個辦法。與其這樣,倒還不如回去算了。”李筱看著曹霑說:“你覺得如何?”
曹霑往回走了幾步,在椅子上落了座。“我在留給叔父的信裏說過,請他不要找我,我也不會再回來了。如今回去,豈不是出爾反爾,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那……,咱們到張家灣去,如何?”
“我曾經與叔父說過,我的那份地租不要了,這事你也知道。如今,咱們到張家灣去,住個十天半月,鄭管家他們礙著大麵子,肯定不會怠慢咱們。若是時間長了,即便他們不說,咱們還能好意思住下去?!”
“那……,難道咱們就這樣挨下去不成?”
“天無絕人之路,挨過一天就是兩個半天。”
“好吧,我聽你的。”
李筱放下活計,側耳聽了聽。“有人敲門,說不定又是房東來催要房租了!”
“你去看看,若是的話,就說我出去找錢沒回來,請他再寬延幾天。”
李筱點了點頭,轉身向外走去。
曹霑歎了一聲,看著房頂在心裏說:“當年,伍子胥過韶關時,一夜愁白了頭。難道我今日也得為銀子愁白了頭不成?!銀子,銀子,我到哪兒能弄到銀子呢? ”
“夫君,”李筱未到門前已提前打著招呼:“範先生來啦!”
曹霑迎到門前,微笑著拱了拱手。
範先生微笑著點頭,示意手裏拿有東西不便還禮。
曹霑做了個“請”的手勢,一麵往東廂房走一麵說:“範先生,您這是為何?”
“林公子,我幾次請您喝茶、吃飯,您都借故推辭。今兒我借借您的寶地,一則表達我早該表示的謝意,二則想與您聊聊。”範先生把東西放在桌子上,對著曹霑拱了拱手,笑著說:“這不為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