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白旗一營房裏。
牛錄巴哈坐在桌子旁邊的椅子上,一麵抽著煙袋一麵晃著二郎腿。
“我上一次來,你叫我過兩天再來,如今已經過了五天了,你還是叫我過兩天再來。”曹霑頓了一下,用柔中帶剛的語氣接著說:“你能否給我一個準確的說法,我何日再來?!”
“我已經對你說過了,你過兩天再來,不就得了嘛!”巴哈瞪了曹霑一眼,磕著煙鍋說:“我真沒見過這樣的人,一點兒規矩都不懂!”
曹霑強壓著心中的怒火,“你說這話是啥意思?我哪次一來,沒有給你行禮問安?沒有客客氣氣地與你說話?我哪一點兒沒講規矩?”
“這倒不假。不過,”巴哈乜斜了曹霑一眼,晃著二郎腿說:“幾年來,你在我這兒領銀領糧,我從沒有見過你的回頭子兒,而且連你的酒味都沒有聞到過!難道你真的是沒吃過豬肉,也沒見過豬跑?”
“這可是皇上發給旗人的保命銀糧,你也忍心雁過拔毛?!”
“起初不忍心,拔了幾次自然就忍心啦!我不拔點毛,平常我指望什麼打牙祭?逢年過節時我指望什麼去巴結上頭?”巴哈眯著眼睛,皮笑肉不笑地接著說:“跟你說句不該說的話,如今有權的官兒,哪個不貪不沾?!連那小甲長、小獄卒都在想方設法撈銀子!像我這樣雁過拔點毛的人,還算是清官好官呢!你若是遇到那心狠手辣敢下手的人,不光是雁過拔毛,有時候連雁帶毛一塊兒吞沒了,你又能把他怎麼樣?!”
“我倒是不能把他怎麼樣,難道律法也治不了他?他不怕人家告他貪汙枉法?!”
“律法,得看對誰。對那些有後台的人,律法頂個毬用,有時候連毬都不頂!他既然敢連雁帶毛一塊兒吞,肯定早已把上麵巴結好了、買通了。再說,告他的人,若是沒人沒勢沒錢,告了也是白告。”
曹霑冷笑了一下,“請問,你上麵是否有人?”
“如今能在官場上混的人,哪個上麵沒人?!”巴哈笑嗬嗬地說。
曹霑咬了咬切齒,“請你打開窗子說句亮話,打算拔我多少‘毛’?”
巴哈摸著左腮幫子的那撮毛,裝著滿不在乎的樣子說:“這麼著吧,要麼你跟別人打聽一下行情,要麼你自己看著辦巴。”
“那純粹是六個指頭撓癢――多一道子,你就打開窗子說亮話吧!”
“這,這……”
這時,敦敏、敦誠在門外翻身下馬,大搖大擺地向房門走去。
曹霑一看進來的是他兄弟二人,不禁怔了一下,心裏犯著嘀咕:“他倆為何來到這兒?難道是為了找我而來?”
“學生給先生問安!”敦敏、敦誠同時給曹霑行著禮說。
曹霑拱著手說:“二位少爺好!”
巴哈趕緊站了起來,撲嗵一聲跪在地上,雞啄米般的磕著頭說:“二位少主子吉祥,奴才給二位少主子請安!”
敦敏轉身板著臉對巴哈說:“哈巴,你倒是挺會擺譜的啊,大腿敲著二腿坐在那兒,讓我的先生站著與你說話!看見我們進來,也不趕緊磕頭,是不是當了牛錄就不把原來的主子放在眼裏啦?!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