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賓院”:曹霑住房。
窗外,風聲時大時小。
屋內,漆黑一團。
曹霑睡在床上,臉對著牆壁,身上蓋著藍底白碎花棉被,被子上壓著一件棉袍。他呼吸均勻,時而夾雜著一點微弱的鼾聲,卻正處於夢鄉之中。
――揚洲鹽院。院內,古樹參天。房舍錯落有致。
年僅六歲的曹霑,跟隨曹頫沿著鵝卵石鋪墊的甬道,走進掛著“文軒園”匾額的圓門,隻見對麵三大間正房連為一體,懸掛在門頭上的匾額雖然板麵有些斑駁,但“文印堂”三個大字卻清晰醒目,兩邊各有十幾間廂房,廂房外麵的廊房約有五尺寬,
“霑兒,”曹頫伸手指著三大間正房說:“我給你的那套《全唐詩》和《佩文韻府》,就是在這兒刊刻印成的。每當置身於此,或是看到《全唐詩》和《佩文韻府》時,我的眼前就呈現出你爺爺昔日為這兩部書嘔心瀝血、辛勤操勞的情景。”
“你不是說,我爺爺是刊刻印製這兩部書的總管嗎?”曹霑看了曹頫一眼,接著說:“爺爺多動動口,不就得了,何必親自操勞呢?”
“你這話真是小孩之見啊!”曹頫撫摸著曹霑的頭說:“當年,刻印這兩部書,既是康熙皇帝的旨意,也是事關曆史文化保護與傳承的大事,不能有絲毫的疏忽與怠誤。加之,你爺爺素來慮事縝密、辦事認真,麵臨如此重大的事情,他自然得殫精竭慮、全力以赴!因此,從召集校勘人員,商酌凡例,訪覓書手,統一書寫筆跡;一直到造紙印刷,裝潢呈覽,道道工序,你爺爺皆是躬親過問,致使整個工序不但井井有條,而且進度神速。總共才用了一年零五個月的時間,就完成了九十套《全唐詩》刊刻與印製。此書,收有二千五百餘人的四萬九千四百餘首詩,共計九百卷,約七百萬字。康熙皇帝見到此書,高興得拍案叫絕,欣然提筆寫下‘刻的書甚好’的朱批。”
曹霑看見曹頫臉上現出的欽佩神情,心裏也是甜蜜蜜美滋滋的。“叔父,當年有多少人參與這兩部書的刊刻與印製?”
“聽伯父說,光是書手、刻工,就有一百多人。”
“一百多人!這個院子能住得下這麼多人?”
“這個院子,肯定住不下這麼多人。所以,鹽院南邊的院子,那時候也歸他們住。”
曹霑“哦”了一聲,接著說:“叔父,我爺爺領著他們在這兒,是不是僅刊刻與印製了《全唐詩》和《佩文韻府》?”
“不是。你爺爺膽識過人,利用天時、地利、人和這一難得機遇,見縫插針,又刊刻了《楝亭五種》三十卷、《大宋重修廣韻》五卷、《集韻》十卷、《類篇》十五卷、《附釋文互注禮部韻略》五卷,《琴史》六卷,《聲畫集》一卷等古籍,為保護與傳承曆史文化立下了不可估量的功績。”
“這些書,咱們家是否全都收藏?”
“那是自然,近水樓台先得月嘛!”曹頫的目光,從正房懸掛的匾額移到曹霑的臉上:“霑兒,我讓你背的詩――《中秋西堂待月寄懷子猷及諸同人》,會背了?”
“會背了。”
“走,你邊走邊背詩,咱們到天寧寺去。”
曹霑說了聲“好”,一麵走一麵背道:
涼風萬裏騎蟾背,
汗漫誰幼碧落間。
濁世陰霾難久障,
幻景人梯強高攀。
空香浥路飄絲雨,
重縠流雲裹佩環。
直待滿城管弦歇,
漸分清影上屏山。
曹頫笑著說了句,“背得好”,接著說:“今兒真巧,你把詩背完了,天寧寺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