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吉海與呂吉山就這樣在拾翠殿住下了,幾日後,他們並沒有等來呂後的召見。呂後似乎將他們忘記了,兄弟二人就這樣待在諾大的拾翠殿每日裏吃了睡睡了吃。呂吉海原本就充滿疑惑的心愈發惶恐起來,這位號稱是自己姑母的皇後究竟什麼意思?
呂吉海憋不住了,喚來給他們送吃食的宮娥。
“小姐姐,吉海想知道,娘娘幾時才會召見咱哥倆?”呂吉海笑得臉上開了花。
“呂公子稍安勿躁,娘娘事忙,待她空閑,應該就會召見你們了……”
聽過此等說了等於沒說的回答,呂吉海心中焦灼更甚,又喚來守宮門的小內侍。
“小公公,吉海想求公公給咱哥倆領領路,我想求見皇後娘娘……”
話音未落,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呂吉海那雙攥緊了黃白之物的手,便往小內侍握著拂子的小手而去……
“別!別!”
小內侍被駭得直往後退,“呂公子莫急,娘娘囑咐過,要兩位公子好生住著,一切行動皆聽她安排即可。公子且安心養養身體吧……”
呂吉海無奈,這求見無門,隻能幹等的日子比在徙河挑石頭還讓人無力。
再多幾日,依舊不知前路為何的惶恐的呂吉海開始變得膽怯起來,皇後一定不想再召見我們了!要召見早就召見了!他整日裏終日憂心忡忡,皇後是不是還沒想好怎麼處置我們?她是要杖斃我還是淩遲我?
年紀更幼的弟弟呂吉山,卻更為淡定,他隻認真地享用著宮人們送來的各種吃食,摸著肚子還一臉愜意地安慰自己的兄長:哥哥莫急,皇後要殺咱們也犯不著給咱如此多吃食,哥哥且放心享受眼下的舒適生活即可。
話雖如此,呂吉海卻再也無法心無旁騖地與呂吉山搶吃食,他終日生活在擔心自己突然死亡的恐懼中,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其實並不是呂後沒有想好怎麼麵對這被自己滅掉滿門的兩侄子,呂後既然敢把墳頭草還沒長出來的蘇家小姐蘇琬兒招進宮,自然也敢重新啟用呂家的呂吉海與呂吉山。隻是呂後清楚,眼下的呂家侄子對自己是有恨的,她得先給他們一個下馬威,在心理上戰勝兩位大侄子,呂後的戰術就成功一大半了。
長久的對未來的不確定性,對人的心理是一種折磨,如今的呂吉海果然脆弱無比,一個風吹草動便以為呂後派人來殺自己了,自己要丟命了。好容易終於等到了呂後的召見令,原本還將呂後視作惡毒老妖婆的呂吉海直直撲倒在地山呼娘娘千歲,自己的頭終於保住了,娘娘真是我呂吉海的救命恩人!
呂吉山趴在地上默默聽著前來傳達娘娘口諭的老太監宣講覲見皇後的規矩,他唇角緊抿,眸光暗沉,他並沒有他兄長那終離苦海般感恩的諂媚,卻有如終於登上戰場的將軍,虔誠又莊重。
……
呂吉海與呂吉山跟在一名小黃門身後往太極宮深處走去。廊簷重重,甬道森森,呂吉山望著身側忐忑不安的呂吉海心中感慨萬千:
呂家大房被姑母趕淨殺絕時自己九歲,不過就六年的時間,姑母呂後便又不得不將自己與兄長從徙河挖回京城。哈哈,呂之,你以為你是孫猴子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嗎?沒有咱呂家的撐腰,你再強悍,想要獨自一人掌控這朝堂,也是不能夠的!
呂吉山的父親曾官至兵部尚書,掌軍隊管理與訓練。彼時作為正三品朝廷大員,呂家大房與朝中不少新派官員頗為熟絡,再加上直接分管地方州縣府兵,呂家大房與諸多地方駐軍皆關係密切。可以這樣說,如若呂吉山與呂吉海重登朝政,他們兄弟倆僅靠呂家大房以往的政治資本便能成為呂後最強有力的政治輔佐。
也正因如此,上一世的李韌率兵突襲京師時,首先剿滅的便是彼時正陪錢皇後於庹山消夏避暑的呂吉山。
呂吉山心中激蕩,他的心情與自己的兄長全然不同,他很激動,就像一個正要上場比賽的種子選手,野心勃勃,又躍躍欲試。他恨殺了他全家的呂後,但又相當的依賴她:
隻有呂後才能帶給他他所需要的一切,仇恨不能帶來權與勢,呂吉山清楚的知道他自己想要什麼,就像蘇琬兒清楚她自己需要什麼一樣——他們倆都是同一類人。
巍峨的重簷廡殿矗立在湛藍的天空下,流光溢彩的琉璃瓦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呂吉海明顯有些慌神,佝僂著背一個勁往地上縮,兄弟呂吉山不露聲色地抬手探進兄長的胳肢窩,使勁將他往上抬了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