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琬兒是一個感性的姑娘,不然也不會在上一世為了明知不可能屬於自己的呂吉山獻出了自己的政治生命。她把控自己立場的不堅定性似乎同她的感性一道,是與生俱來的,經過呂後的斬首事件,不知覺間,蘇琬兒已再度陷入呂後那惑人心魄的股掌之中。她在不經意間又回到上一世那首鼠兩端,畏首畏尾的狀態之下,而此種狀態於即將到來的殘酷的政治鬥爭中,對琬兒一方的破壞性將是致命的。
不過,蘇琬兒尚未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思想的變化,便又陷入了新的煩惱之中:無時不在關注太子行蹤的她,很快便得知了李肇的異樣。
李肇生性風流,同時下所有的貴胄子弟一樣,他也縱情聲色,鬥雞走狗頗為擅長。入主東宮之前,呂後便時常對他耳提麵命,看管得頗嚴,有親生母親壓製著,李肇尚能自律,可如今……
琬兒知道他為何會變成這樣:自呂吉山代替他取得兵符,掌管安西都護府後,李肇便日漸消沉。他不能不做太子,不能不聽母親的話,他的誌向已被生母扼殺,他的棱角已被生母磨平。在自己的極力勸說下,李肇的心,死了。
所以他肆無忌憚地揮霍著他的青春,於聲色犬馬中將生命輕擲。
蘇琬兒有些失望,雖然她非常清楚李肇的難處,但如此輕易就將自己放棄,實在配不上李氏皇族的赫赫英名。於是在一次出宮公幹時,她再度溜進了太子府。
太子府寂靜依舊,與太極宮的車水馬龍相比,這裏宛如清修的佛堂。蘇琬兒的心中止不住泛起層層酸澀,或許應該給呂後建議,給李肇分配些不那麼敏感的工作分分他的心。蘇琬兒一邊這樣想著,一邊隨著侍女往太子府後院走去。
蘇琬兒在太子寢殿外止了步,“都這時辰了,殿下還沒起?”蘇琬兒愕然地向身前的侍女發問。
“是的,尚宮大人,殿下讓您就在偏殿等他一等。”
“我知曉了,你且退下吧。”蘇琬兒抬手打發走了侍女,卻並不進偏殿,她熟門熟路地便往寢殿大殿走去。都已經酉時了,太子還窩在床上,難不成他這一天都躺在床上?如此不思進取,傳出去,太子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寢殿內靜謐非常,蘇琬兒推了推門,推不開,門自內裏鎖住了。她心中生疑,主子們睡覺一般都不會鎖門,以方便隨時喚人伺候。房門閉得如此之緊,殿外也無一人侍候的,這情形可真是怪異極了!
蘇琬兒無所畏懼,她抬起手便篤篤篤地敲門,須臾,自門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行動聲,吱嘎一聲門開了。蘇琬兒做到一半的柔和的,關愛的笑臉凝固在了臉上——
一個男人打開了門,穿著繡金的袍衫,潔白的長靿靴,麵如冠玉,粉白瑩潤,頭頂發髻上戴一朵怒放的山茶花。
蘇琬兒的心瞬間沉到穀底,太子臥房裏沒有婢女伺候,卻隻有一個花枝招展的男人!
“你是誰?”
蘇婉兒極力忍住自己想抬手給這男人一耳光的衝動,隻淡淡地問話。
時下許多豪門貴胄子弟都會養個把小倌,隻要成親後戒掉就行,許多高門貴族家庭也不把這當作一回事。李肇也同樣會趕這樣的潮流,雖知曉他數年前曾有過狎弄戶奴的不良嗜好,但自他入主東宮後便再也沒有過這樣的事了。早聽說他怠於政務,終日飲酒作樂,沒想到,他居然一樣不落地撿起以往的惡習重新溫習起來!
葉紋舟好容易看清楚了眼前這個身著宮裝的女子,一身女官服,年紀不大,卻氣勢淩人,額間一朵鮮亮的梅花花鈿讓她整個人顯得妖嬈奪目。
葉紋舟隻低頭望著蘇琬兒噗嗤一笑,二話不說放開門把手,扭身又回了內室。
“殿下,宮裏來的女官來尋你了……”蘇琬兒看見那抹翩然的背影飄進內室,靜謐的寢殿內留下他親昵又曖昧的嗔怨。
蘇琬兒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熊熊怒火,踱步進了寢殿。這男人衣著整潔,說不定隻是做伺候他的小廝也不一定。蘇琬兒這樣想著,默默地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