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呂吉山許下承諾的錢媛之果然沒有閑著, 她效率很高, 不費多少口舌便換來了李硯的紅頭詔書:因呂吉山的工作很重要, 恢複呂吉山同中書門下三品之職,入政事堂參議軍國事。

李硯其實是不想將呂吉山召入內閣的,但錢媛之很堅持, 他想不明白自己的皇後非要如此堅持的原因及意義。不過他向來不會多想, 既然皇後非要如此,那麼就這麼著吧!

呂吉山好容易掙脫的同中書門下三品的職務重又套回了他的身上, 他隻能無奈地笑, 這出入禁中相對方便的, 除了內侍, 便就隻有帝王的輔宰了。自己做不了黃門,當然隻能做輔宰。

不過他依然不認為錢媛之的警告能有多麼的可怕, 自己是男人, 錢媛之除了把自己綁去她東華宮,或以砍頭作威脅,是不可能拿他一個朝廷命官有其他辦法的。

或許是因為呂吉山那日怯弱的表現過於逼真,考慮周全的錢媛之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在無意之中又提供了呂吉山與蘇琬兒日夜相對的機會。

蘇琬兒是李硯的侍中,李硯無論上朝議政, 政務殿批奏章, 都會將蘇琬兒帶在身邊。而呂吉山重回政務殿, 可不是給這一對小情侶創造了新的機會?

蘇琬兒不是沒有納悶過李硯這詭異的出爾反爾,她著意了解了一下,當她發現重新將呂吉山召回內庭的竟是錢媛之時, 她第一次有了心慌意亂的感覺。

她將呂吉山拽到殿外的角落便開始數落:“我說了讓你別做這同中書門下三品之職,你為何還來?”

“這不是聖命難違嗎?”

“你可以私下請辭啊!”

“陛下決意已定,我辭一辭便辭得掉嗎?”

望著呂吉山黝黑的眸子,琬兒閉上了嘴。上一世,那錢媛之就對呂吉山把得甚緊,自己將他送給錢媛之後便很難再單獨見他。就像呂後對杜宇橋那樣,呂吉山身邊隨時都會有“小廝隨侍”,攆都攆不走。因此,她便漸漸放棄了與他再單獨見麵的妄想。

隨著呂吉山逐日登峰造極,琬兒與呂吉山成了真正的“戰友”。呂吉山深知琬兒對自己的再造之恩,對她充滿著詭異的崇拜與依戀。如果說錢媛之是呂吉山身體的依靠,蘇琬兒便是呂吉山心靈的港灣,一路扶搖直上的呂吉山將蘇琬兒作為了自己仕途上的最佳拍檔,他們同進退,共榮華,蘇琬兒登上了她人生的最高峰!

可今日的琬兒沒來由有些氣堵,她恨恨地看進呂吉山燦星般的眼睛,“你自個當心些,莫要被陛下捉了把柄,待過些日子,我再向陛下進言,讓你別再來內庭了,你們呂家太敏感,低調點隻會有好處!要知道,貪心不足蛇吞象!”

蘇琬兒說得咬牙切齒,似乎是呂吉山自己貪慕虛榮,非要湊進輔宰圈找死。琬兒不知該如何警示呂吉山,隻能如此狂躁地野蠻打擊,想讓他離內庭遠一些,再遠一些,待到陛下心中戒備放下,她可以將呂吉山調出京城,待到那時他就有可能真的不會被人奪走了。

錢媛之是皇後,自己說到底也隻是奴才,而呂家呢?早已命懸一線,她與呂吉山的命都不是自己的。當麵頂撞錢皇後,呂吉山做不到,而她蘇琬兒,也做不到。

被莫名暴擊的呂吉山並不生氣,他嘴角噙著笑,靜靜地望著琬兒因激奮漲紅的小臉,“琬兒娘子放心,吉山心裏有數。”

“你……”

指尖傳來一陣溫熱,呂吉山掩在廣袖下的手握住了她的指尖。

“吉山腹中空空,日後全靠琬兒替我周全,琬兒莫要拋棄我。”

他的手和暖又溫柔,鼻子一酸,琬兒心中有苦澀翻湧。

“嗯……”

……

為著呂吉山的身份問題,接受了琬兒的建議,錢媛之的威逼後的李硯也不再專門針對呂吉山挑刺,他甚至也會施舍給呂吉山幾個僵硬的微笑與平淡無波的回應。

慣來給點陽光就燦爛的呂吉山怎會放棄如此大好的,蹬鼻子上臉的機會?他開始以狗腿形象出現在李硯的身旁,他決政務不一定擅長,陪人打馬球,玩蹴鞠可是一等一的溜!而李硯天生小孩子脾性,哄孩子可是呂吉山的強項,一來二去,莫名地,呂吉山與李硯的關係似乎竟然緩和了許多。

重回輔宰圈的呂吉山確實將貴人伺候得很好,隻是那貴人卻由錢媛之換成了李硯。

再一次許久不見呂吉山的錢媛之有些急火攻心了,她派人來給呂吉山帶話——

邱允立在呂吉山身側,白淨的麵皮繃成了一塊板,他覺得眼前這位太尉大人實在太難打交道了。尋了幾天,好容易在這回廊上堵住了他,可他的態度依然那麼難以捉摸。

邱允帶來了一封信,裏麵是錢媛之渴盼的話語與熱情的邀約。呂吉山接過信後默默地看完了,抬手便將信撕碎成沫拋入湖中。

“邱公公,煩請轉告娘娘,日後若有話要帶,切莫寫書信,公公以口相傳即可。”

邱允神色一凜,忙低頭唱諾,並追問呂吉山準備什麼時候隨自己去東華宮。

呂吉山沉下臉來,眉頭緊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