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呂吉山看來, 琬兒屈居瑤華宮隻是暫時的, 無論是他自己還是李韌都不會虧待她。
再說了, 跟著李硯做侍中,危險又不穩當。再過一年李韌就十四了,他會回京, 在那噩夢般的宮變到來之前退居二線, 才是最為妥當的做法。
可是這些,他都不能對她講。
呂吉山沉吟良久, 終於開了口, 他沒有再否認是自己建議李硯撤銷了琬兒的官職, 而是放柔了聲音溫言相勸:
“你身子不好, 先休息一段時間再說吧……”
“可不是嘛,我休息了, 你就好放手幹活了。”
琬兒瞪著眼睛說得不陰不陽, 舉著剪刀也不肯放下。
“我若是向陛下揭穿你的陰謀,你立馬就得掉腦袋!”
聽得這句話,呂吉山明顯一愣,不過他很快又恢複了平靜,隻望著上首的琬兒咧嘴一笑:
“陰謀?我呂吉山堂堂正正, 從不搞陰謀。”
“小人, 你還嘴硬呢!你慫恿陛下將我撤職, 不就是怕我阻了你去潁川……”
“琬兒莫要一驚一乍,見風就是雨!”呂吉山一反常態,強勢截住了她的話頭。
“吉山是奉旨赴梁州公幹, 跟你說的陰謀可不沾邊。”
呂吉山眼中有火焰微閃,他望著怒發衝冠的琬兒緩緩開了口。
“琬兒,有一件事情我始終沒有想明白,今日,我想你親口告訴我。”
呂吉山的聲音低啞又沉墜,“你為何如此維護旁人,卻獨獨對我一味壓製,在你心裏,我難道還不比李家兄弟更為重要嗎?”
他緩緩走近琬兒的身邊,並不理會她手上的那把繡花剪刀,兀自對她念叨出他心中的疑問。呂吉山深深地看進琬兒的眼睛,裏麵有疑惑,有探究。
“琬兒,你我本是一體的,我那麼愛你,你應該首先考慮我的感受,而不是旁人的。”
“是的,我正是考慮到你的將來,才希望你收回你那不切實際的幻想。”
琬兒放下手中的剪刀,望著呂吉山,痛心疾首。
“我希望你能看清你身邊的形勢,明白你自己的處境,如今你正在做的事是多麼的瘋狂,多麼的不切實際!”
“你為何一定就認為我想做的,是不切實際的?你對我就那麼沒有信心?”呂吉山的眼中有濃霧泛起,掩住了那原本隱隱攢動的火苗。
“山,咱們就這件事討論過不止一兩次了,琬兒不止一次告訴你,這不是信心不信心的問題!”琬兒狠狠地打斷了他的話:
“天下運勢不可逆,你不可背上那千古罵名!再說了,潁川王有陌刀軍,這支軍隊是北疆之魂,他們會要了你的命。”
琬兒再一次將呂吉山上輩子的結界給甩到他臉上,就差直截了當告訴他,他本就是一個短命鬼了。她認為呂吉山同其他所有凡夫俗子一樣,在沒有親眼見過陌刀軍的強大之前,是無法想象它的可怕的。
可“凡夫俗子”呂吉山並沒有露出琬兒意想中的受到恐嚇的情緒,他平靜地望著琬兒的臉,沉默了半晌,他隻覺得琬兒腦子挺清楚,如此斷事如神的女人可萬萬不能隨了姓李的。於是他勾了勾嘴角:
“所以吉山會提前處理好這支軍隊的……”
他低下頭,湊近琬兒的鼻尖,“如若琬兒隻是擔心吉山的安全,所以處處與吉山掣肘,吉山很高興。如若有其他人的原因,吉山勸你盡早放棄。因為,隻要我還能喘氣,我就不會答應你為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而活。”
“你!”
琬兒氣結,望著一臉桀驁的呂吉山說不出話來。他不想看見自己阻止他,便將自己囚禁在深宮。我蘇琬兒是替先皇撐起大半個江山的能臣,可不是你呂吉山這個竊國賊的玩物!
“哼,姓呂的,我看你是不是過於自信了點?我做著侍中,還能幫襯幫襯你,如今你讓我閑下來了,你就不怕我入了陛下的後宮,做了他的妃嬪?”
呂吉山輕笑著,擺擺手,氣定神閑地說道:
“琬兒不會如此短視的,要做,你早做了。琬兒娘子最懂審時度勢,對自己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向來是勇爭第一的,還用得著等到今天?”
他彎下腰,隻手捏起她的下巴,“琬兒,吉山早說過,你是女人,就做做女人該做的便好。男人的事,你別插手,你乖乖等著我,等我回來娶你……”
不等呂吉山說完,琬兒狠狠推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