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是帶他們車上的小孩去醫院。他們來F市給孩子看病,路也不熟,跟導航走錯了,車也開不了了,我先用咱們的車把他們送過去。”
末了易興小聲說,“要知道他們車上有孩子,我就不發那麼大火了”。
筱玫把事情跟趙澤說了一遍,趙澤聽得有些驚訝。
老板的脾氣他見識了,沒想到順便見識的還有易老板的善心。
吃完飯回家,筱玫在他爸手機上看到一條短信:謝謝您,撞了您的車還送我們去醫院,祝您一帆風順。
筱玫說,這是撞咱車的人發給你的吧,你怎麼也不回啊。
易興說道,“回什麼呀,也沒什麼好說的。”
嘉琛是從廚房的舷窗裏看著春生跳下去的。
那次病好了以後,嘉琛沒能考上心裏想的艦艇學院,便選擇去到一條漁船上,先去試試海上的生活。
船在阿根廷外海晃晃悠悠,風不大,幾隻賊鷗跟在船尾盤旋。嘉琛把粘鼠板用火鉗夾住,粘鼠板上磚頭大小的老鼠已經筋疲力盡,兩隻小眼睛絕望的閉著。
灰色的天空陰雲密布,嘉琛看了一眼窗外,吃飯的時間,走廊裏來來往往的都是端著盤子盛晚飯的男人。春生像往常一樣立在欄杆邊,隻不過這次,手裏沒有那個變了形的不鏽鋼碗。
五分鍾以後,廚房裏一股皮骨燒焦的味道,老鼠連帶著粘鼠板進入了焚燒爐。
嘉琛又朝外看了一眼,春生還在那站著,像那尊叫思考者的雕像。
又過幾秒,嘉琛看到春生一隻手扶住欄杆,兩條腿像被風吹的高粱杆一樣,稍稍一彎,就躍過了鏽跡斑斑的扶手,藍灰色的工作服像一個披風,在那一瞬間打開,然後消失在船邊。
嘉琛一愣,旋即聽到有人大喊,有人跳海了!
等嘉琛走到船邊,烏泱泱的海水裏隻有一隻剛扔下去的橙紅色救生圈孤零零的飄著。三長一短的警笛響起,船長、二副,人群越聚越多,唯獨不見最該出現的大副,船沿著流向在轉圈,掃海燈亮起,所有人都在為這個平時最不起眼的人忙碌。
水溫多少度,大概就能在海裏堅持多少分鍾,但這個前提是——他想活。
後來,再也沒有找到春生。
嘉琛上次跟春生聊天,還是半個月前。
春生像所有水手那樣,每天把活蹦亂跳的鱈魚堆進艙口,不下網的時候就拿著又細又長的針,把漁網上的破洞一個個穿起縫好。他又與其他水手人不一樣,閑了抽煙喝酒打牌,他從來不幹,每天要麼拿著一本日曆翻來翻去,要麼對著航海圖圈圈畫畫,他跟人很少交流。
有一天,大副把春生叫去,讓他去看一封電子郵件。船上沒有電話,常年累月就靠一個隻能發文字的郵箱和陸地聯係。
看完郵件,春生臉色煞白。踉踉蹌蹌走出值班室,經常開人玩笑的老萬說,春生你咋了?看你這樣難不成老婆跟人跑了?
兩個人扭打在一塊,風很大,在船的晃動之下,很難有一個人一直占據上風。春生畢竟年輕,三十二三的年齡正當時,然而打了沒多久,老萬身後就多出很多幫忙的人——他們都是一個地方的老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