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江城像是格外的眷顧她,明明已經到了晚間車水馬龍的點,但是天色始終沒有暗下來。
天邊還隱約泛著魚白肚的淺紅色。
市中心的路很堵,江言笙開往郊區的路比較起來就顯得暢通無阻了。
和墓區的保衛打了個招呼,她直接進了園區,輕車熟路的找到了媽媽的那塊墓碑。
在媽媽剛死的那年,她以為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責任,所以連火化的那天都不敢去,葬禮也沒有參加。
她不敢看見掛在正中,媽媽那張帶著笑容的黑白照片。
羞愧又自責。
更多的還是悔恨。
但是現在看來,那時候所有的負麵情緒簡直就是可笑至極,被人耍的團團轉還不自知,她簡直是世界上最蠢的人!
指尖輕輕撫過墓碑上的紅字。
方曼涵三個字,她找人描了很多遍。
一落灰就會描一次,生怕等到哪天字磨平了,媽媽在天國的靈魂就再也不會來看她了。
“媽,我來看你了。”江言笙撲通一聲在墓碑前跪下,大理石的冰冷從膝蓋出透過來,徹骨的刺痛卻沒有心裏的傷痕來的疼,她用手背抹了一把臉,盡力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今天也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
“我就是突然,想你了。”
眼睛有些呆呆的看著半人多高的墓碑。
人是多麼複雜又簡單的。
墓碑上巴掌大的一張小小照片,還有墓碑後刻上去的字,就概括了一個人的一生了。
睫毛輕顫,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滑,江言笙紅著眼睛,“媽,我真的以為是我害死了你,但是現在我查到了,不是我……我當年沒有來參加你的葬禮也沒有在最開始的時候陪著你,你不要怪我,我是在自責……我根本不敢來見你……每一天都在害怕,我都不敢做夢,害怕在夢裏夢到你指責我……”
她自嘲的笑笑,“但是你連一個夢也沒有施舍給我……”
媽媽離開後的每一天,她都很想念。
但是覺得自己沒有資格想念。
日複一日的掙紮。
深陷泥沼。
她的指尖一遍又一遍的摸著冰冷的石碑,嘴裏輕聲念叨:“我知道你為什麼不願意再來見我了,是不是覺得我當時太傻了?我現在已經找到了真正該死的人,罪魁禍首我也知道是誰了。”
“過去的所有的仇,連帶著你的那一份我都會慢慢的回報給他們。”
空蕩的園區隻有江言笙一個人孤零零的跪著,空氣中彌漫著陣陣白霧,沒一會兒晴天就開始下起了暴雨。
滴滴答答的雨聲敲在人的身上,江言笙的心卻絲毫感覺不到,那裏正陣陣的抽痛。
明明沒有任何人回應她,但是她卻越來越悲傷,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說話的聲音都在顫,“如果當年我早一點知道,如果我能早一點查到那個慢性毒,我們不在仁澤住院,是不是你就不會離開我?”
“這些年,我過的真的好難……”江言笙安安靜靜的哭,眼睛有點腫,她索性閉上了眼睛,任由鋪天蓋地的從頭頂上灌下來,帶著鋪天蓋地的氣勢,似乎在這樣的雨裏放聲大哭,就不會被人看見滑下來的淚水。
“走的每一步我都不知道是對還是錯,碰見的每一個人,我也認不清楚。我好懷念,懷念你張開雙臂,擁抱我的那一天下午,似乎什麼都不用煩惱,因為我的身邊有你……”頭發濕答答的貼著額頭,江言笙艱難的笑了笑,“這樣也挺好,我以後終於有可以光明正大的來見你的理由了。”
之前每一次掃墓都是偷偷摸摸的來送花。家族裏的人都認定了是她害死的媽媽。背後指指點點,肮髒的話語從未斷絕,隻是不曾當著她的麵說出來。
時隔五年,她終於又和媽媽擁抱了一次。
隻是這次,擁抱的是墓碑。
但是媽媽在照片裏的笑容依舊燦爛又溫暖。
江言笙嘴裏喃喃,近乎語無倫次,“我找到答案了,我也知道是誰了,你會不會再來我的夢裏……”
“哪怕一次也好……”
……
她渾身潮濕的出了園區的時候,門口翹著二郎腿嗑瓜子看電視的保衛還嚇了一跳。
因為今天是工作日,園區來的人又很少,所以他對於江言笙的記憶很深刻。
“小姑娘你怎麼才出來啊?我剛才還以為你走了呢!”保衛站了起來,“怎麼淋成這個樣子,沒帶傘嗎?”
“我這兒有,你快拿著,趕快回家洗個熱水澡。”保衛暖心的話讓江言笙稍稍回神。
她想要推拒,“沒事,我不需要。”
大雨下的及時,她躲不了也不想躲,正好淋一下能想清楚很多事情。
“怎麼不需要?”保衛一副熱心腸,看江言笙的樣子還以為是才新喪家人的難免想不開,還苦口婆心的安慰,“雖然人不在了,但是自己的身體還是要保重的,隻有自己活的好,逝者在天上才能欣慰,你說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