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十年(1 / 1)

看著他的臉色,佟裳有些好奇了,大公主的病真的那麼難治嗎?不過易恒跟頤貴人都是局外人,要清楚大公主病情,還是回去問問爹爹的好。

佟裳不再多言,端起小太監沒喂完的藥坐到床邊,舀了一勺送到他唇邊。

易恒別過臉道:“苦。”

“良藥苦口,大人忍一忍才好,沒見過這麼大的人還怕苦。”佟裳嘴裏雖有抱怨,卻還是低頭聞了聞那藥,隻是聞聞,就覺得味道苦澀不堪。

“一口氣喝了就好了,來,乖。”她哄著讓他把藥喝了,又拿了塊蜜餞塞到他嘴裏,侍候他安靜躺下。

佟裳轉身喚了小太監進來收藥盞,又細細問過易恒的飲食,吩咐清淡為益,切不可油膩太盛,方才讓人退下。

易恒看著她在床前忙活,全然一副當家女主人的架勢,不由揚起嘴角笑了。

偏這一笑被佟裳抓住,“大人笑什麼?”

“你瞧瞧你現在的樣子,哪像個嬌俏少女,活脫一副管家婆的模樣。”

佟裳冷哼,“我哪有那樣的好福氣,隻求大人少惹事,我也好跟著少操心罷了。”

佟裳替他掖過被角,正要抽身,突然被他一把拽住了手。

佟裳驚了一下道:“這是在宮裏,外麵那麼多奴才侍候著,大人快正經些吧。”

易恒看著她小臉脹紅,明明很害怕,卻故意拿出一副沉穩教訓人的口氣,不由笑著道:“你當我要做什麼,我隻是讓你留下來,跟你說句話。”

“大人要說什麼?”佟裳沒好氣,她才不會上他的當呢,明明是個太監,比尋常男人還不如,真懷疑他平日裏那些不近女色的傳聞是哪裏來的?

“謝謝。”

佟裳一怔,轉頭看著他。

“這次若不是你,事情不會辦的這麼順利。”他事前雖有交代,可東廠戍衛與錦衣衛趕來需要時間,未必能及時擋住五軍都督府的一萬禁軍,若不是佟裳臨時起意,叫了太和長公主的飛龍衛、飛虎衛,他跟首輔大人勢必有一場仗打。

現在不動一刀一兵就辦成了事,他當真從心眼裏敬她。

佟裳見他說得真切,臉上一熱道:“大人何必說這樣的見外話,之前大人不也幫過我,我不過是知恩圖報罷了。”

佟裳想抽開手,他緊緊抓住不放,“若報,便以身相許如何?”

他又拾起玩笑表情,佟裳簡直無語,“剛拿你當個正經人,你又……大人快放開,讓人看見成什麼樣?”

佟裳使勁一掙,易恒不防被她推倒,伏在被子上半天起不來。

“你可別裝,我知道你好好的。”佟裳等了半天見他還不起來,知道不是玩笑,趕緊過去將他扶起來,易恒已經臉色發白。

“來人……”

佟裳要叫人,被他攔下了,“無防,歇一會就好。”

易恒說句話便要咳上半天,佟裳有些自責,怪自己不該跟病人計較,可轉臉卻看見他臉色蒼白躺在那裏,手裏卻還拿著她的手細細揉著。

佟裳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由著他去。

佟裳替他重新診了脈,發覺他氣血確實虛得很,又疑惑怎麼太醫會說出已經無礙這種話來,“大人的身體還是多養兩天比較好。”

易恒略顯無耐地道:“我吩咐太醫,讓他改了脈案,在這個位置上,一步都錯不得,也一步都少不得,你略慢一點就會有人覬覦你的東西。”

他看著她,“宮裏的太醫都是統一口徑,你以後若去給大公主治病,少不得也會碰見這樣的事,你自己要留神。”

佟裳以為醫生就是治病救人,沒料到竟還有這一層,當即對太醫的看法有了變化,又覺得自己對宮廷內部的爭鬥了解的太少,心裏兀自有些不安,“我自會小心的,大人不必擔心,大人躺著不利血氣流通,我替您按按。”

易恒在床上躺了兩天,胳膊腿早已酸疼,聞言便道:“別的倒還好,隻是覺得腿上乏得很。”

佟裳脫鞋上床替他揉腿,兩人同在一張床上,易恒心裏雖有無限暇想,卻終是沒再妄動半分。

難得能這樣閑適地在一處待著,就如尋常夫妻一般,他舍不得打破這靜謐溫馨的氛圍。

易恒閉上眸,靠在枕頭上休息。

耳邊不時傳來悉悉簌簌的聲響,她捏得用力時,還會發出輕微的氣聲,易恒偶爾睜開眼,看著那小身板正費勁給他按著,冰冷的心中劃過一道暖流。

真不知道讓她到他身邊來是不是正確的。

那應該是十年前,下著大雪的晚上,他第一次看到她,她穿著大紅鬥篷,光著一雙腳,坐在門口哭……

時光飛逝,轉眼十年,她再不是從前那個隻會坐在門口哭鼻子的傻丫頭了。

時間會辜負,記憶卻永不會,他以為自己早已忘記了,卻不想,在他見到她的那一刻他便一眼認出了她,。

隻是,她已經完全忘記了他。

一個人的記憶當真可以遺忘地一點都不剩嗎?易恒冷眼覷著眼前的女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