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室內。晚飯後。
配電盤上的負載燈泡,隨著輸出電壓的變化,不停地閃爍著時強時弱的亮光。田戈關掉擴音機上的監聽喇叭,看著那一閃一亮的負載指示燈,跟著唱機發出的微弱聲音小聲唱著《老房東查鋪》:
看戰士睡得正香甜
想笑又怕笑出聲
戰士們千裏來野營
爬過了多少山哪
越過了多少水啊
白天練走又練打
夢裏還在喊殺聲
夢裏還在喊殺聲
舉起紅燈四處瞧
越看心裏越高興
此時,田戈聽見了敲門聲,趕緊停住歌唱,走過去開門。開門一看,軍務股的保密員木良才拿著臉盆站在門邊,於是微笑著說:“保密員好!找我有事?”
“我的臉盆有道小裂縫,本來想找楊得貴幫忙焊一下,沒想到他不在,隻好麻煩你一下,真是不好意思。”
“沒事。你先到屋裏坐,這張唱片快放完了,一放完我就給你焊。”
木良才走進屋裏,在田戈平時坐的椅子上坐下來,看著那一閃一亮的負載指示燈說:“這燈泡老是這樣閃,不會閃壞?”
“不會,這是聲頻電壓,不高。”田戈叫了句“保密員”,接著說:“你把臉盆放在桌子上,我就在那兒焊。”
木良才放下臉盆,退到田戈的床邊坐了下來。
田戈拉開右邊的抽屜裏,依次拿出電烙鐵、電烙鐵架等用具,先把電烙鐵的前端放電烙鐵架上,接著把插頭插進放在桌子上的配電盒的插座裏。
田戈突然聽見唱片的空轉聲,趕緊走到電唱機旁抬起拾音臂放在支架上,把控製器扭在“0”的位置,合上機蓋,接著關掉擴音機的電源,把那塊黃色的綢子搭在所有設備上。
田戈走到桌子旁邊,把手背放在電烙鐵的前端上麵約一公分的位置,試了一下熱度,接著拿起鋼鋸片開始在臉盆的裂縫處除鏽。
木良才叫了句“小田”,接著說:“這一陣子,我幾乎很少看到你,籃球場上也看不到你的影子,你在忙啥子?”
“我一直在製作配合批林批孔教育的幻燈片,忙得不亦樂乎。不怕你笑話,有好幾次到飯堂打飯,我都是去了以後才想起來忘了帶碗。”
“哦,製作完了沒得?”
“今天上午才製作完。”田戈用鋼鋸片掘了一點焊錫膏,塗在除了鏽的裂縫兩邊,接著用電烙鐵的焊頭在焊錫盒裏沾了一點焊錫,而後把電烙鐵的焊頭放在裂縫上,隻見臉盆不停地冒著縷縷黑煙,發出“哧哧”的響聲。
田戈把電烙鐵放在電烙鐵架上,拔掉電源插頭,往剛才所焊之處連著吹了兩口氣。“好啦!如果有問題,你再來找我。”
木良才說了句“謝謝”,猶豫了一下。“有一個有關你的事,不知道你曉不曉得?”
“啥事?”
“老兵複員快開始了。”
田戈故作鎮靜:“聽你的話音,是不是團裏讓我複員?!”
“你得保證不跟任何人說,我才能告訴你。”
“你放心,我向毛主席保證,絕對不不跟任何人說。”
“我在今年老兵複員的花名冊上,看到了你的名字。”木良才停頓了一下,“我之所以要告訴你這個消息,主要是想讓你的思想上有所準備,有啥子想法,可以在適當的時候找領導反映。你曉得我的意思了吧?!”
“謝謝!我知道了。”
“那我就走了,謝謝你!”
“不必客氣。”
田戈把木良才送到門外,微笑著說:“你慢走!”
木良才點著頭說:“謝謝你!你進屋吧。”
田戈走到床邊,坐在床上看著配電盤上的電燈在心裏說:“組長肯定知道我要複員的事情!不然的話,這幾天到下麵放電影,他不會一直把我留在家裏。”他皺著眉頭歎了口氣,接著在心裏說:“手剛被炸壞那一段時間,我不僅多次想過複員的事,而且連複員回去幹啥工作合適都想了。可是,當複員的問題真的擺在麵前時,我還真的有點舍不得離開部隊了。事到如今,我該怎麼辦呢……”
團部澡堂外屋:劉家兵的住房內。
董正友的話音剛落,屋裏的人全都笑了起來。
魏誌強忍住笑,看著董正友說:“正友,看你平時挺老實的,沒想到你講起笑話來,卻繪聲繪色,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董正友微笑著說:“你過獎了。我隻是把在農村幹活打盤時聽的笑話,重講了一遍,與當初講這笑話的人比,差遠了。”
這時,吳立新聽見了田戈的咳嗽聲,得意地看著劉家兵說:“我叫你別跟我們打賭,你偏偏不幹,怎麼樣,輸了吧。”
田戈走進屋裏,笑著說:“誰輸了,輸的是啥?”
吳立新朝劉家兵呶了呶嘴,“你叫他說吧。”
劉家兵:“我跟立新打賭,輸了一盒煙。”
田戈坐在空著的椅子上,“你倆打的啥賭?”
劉家兵:“我說你今天晚上不會來,立新和誌強說你肯定要來,就為這打的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