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精簡整編,每人都麵臨考驗 是功還是過,隻有後人評說(下)(1 / 3)

李仁重辦公室。早飯後。

李仁重坐在辦公桌後麵的藤椅上,桌麵上放著一個筆記本、一個保溫杯。

田戈坐在李仁重對麵,桌麵上放著一個筆記本。

李仁重往煙灰缸裏彈了彈煙灰,“我昨天在師裏開會時,師的首長們,對我們團的精簡整編教育工作,非常滿意。師長說,軍報記者尚宏山根據你們的工作情況寫的報導――《某紅軍團精簡整編教育紀實》,在報紙上刊登以後,引起了軍內外的強烈反響。以前曾在團裏戰鬥、工作過的一些老首長,紛紛打電話和來信詢問團隊會不會被精簡掉。”

田戈微笑了一下,心想:“老首長們關心自己的老部隊,就像騎兵愛戰馬、戰士愛鋼槍一樣,心情可以理解;但是,團隊會不會被精簡掉的決定權,卻不在他們的手裏。”

“副主任,你說,咱們下一步應當著重抓哪些工作?”李仁重看著田戈說。

“雖然精簡整編教育工作,已經告一段落,並且比預期的成效好得多;但精簡整編工作什麼時候開始,還是未知數。如果時間拖得過長,則可能會增加部隊管理教育的難度。”田戈翻開筆記本看了看,接著說:

“我覺得,下一步應當著重抓的工作,有以下三項:一是采取有力措施,鞏固和擴大精簡整編教育的成果,盡最大努力保證部隊不發生違犯有關精簡整編紀律的人和事。二是加大安全保衛工作的力度,確保團部彈藥庫和各營、連兵器室的安全。三是加大政治思想工作的力度,防止燈下黑,防止留死角,把各種可能出現的政治事故消滅在萌芽狀態。”

“嗯,你說得對,咱們下一步就著重抓好這三項工作。”李仁重在煙灰缸裏按滅煙頭,“我最熟悉的是幹部工作,而對宣傳、組織、保衛工作充其量隻能算是半瓶子醋。”

田戈笑了笑,“主任,你太謙虛了,謙虛過度等於驕傲喲!”

“我絕對不是謙虛。”李仁重一本正經地說:“人貴有自知之明,我剛才說的是發自內心的實在話。”

“即便你剛才說的是你發自內心的實在話,但是我覺得你說的並不全對。通過這幾年的接觸和在你手下工作,我認為你的最大優點,是會用人。能夠把有本事的人吸引到自己的周圍,讓他們心甘情願地圍著自己的指揮棒轉,這才是會當領導的人!”

“你不會是有意給我戴高帽子吧?”李仁重笑著說。

“我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從來不愛恭維領導,更何況現在是當著你的麵呢!”

“我當然知道。不過,我覺得,當領導的光會用人還不行。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壩子上烤火一麵熱。要想充分發揮部屬的工作積極性,讓部屬與你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用,當領導的必須注意以下幾點,一是放下架子,尊重下級;二是關心下級,對下級的困難,能解決的主動給予解決,暫時沒法解決的應及時解釋清楚;三是維護下級,當下級的工作有失誤或者出了問題的時候,敢於承擔責任。”李仁重端起保溫杯,掀開杯蓋,喝了一口水,看著田戈說:“有一件涉及幹部切身利益的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麼事?”

“解決部分幹部家屬隨軍的事。”

“這倒是一件好事!可是,幹部提拔,早已凍結了呀!是不是又有了新的精神?”

“沒有新的精神,幹部家屬隨軍的條件還是那三條。眼下,依照第一條,副營職,顯然不行;依照第二條,軍齡滿十五年,也不行;因此,我們隻能在‘年齡滿三十五周歲’這第三條上做文章。”

田戈給李仁重遞了一支煙,“這個文章怎麼做?”

“隻要他們能想辦法拿來鄉派出所開的年齡證明,就有希望成功。”李仁重抽了一口煙,接著說:“據可靠消息,別的團已經這樣做了。如果咱們也照著這個方法,解決一部分幹部家屬的隨軍問題,不僅是為他們做了一件大好事,而且有利於幹部隊伍的穩定。”

這時,任宏飛在李仁重辦公室停住腳步,在門上輕輕敲了三下,推開門,看著李仁重說:“主任,你忙完了嗎?”

“差不多了,有事?”

“團農場和地方上發生了矛盾,副團長讓我請你馬上過去,咱們一同去找縣裏的頭頭們幫助協調、解決。”

“好,我這就去。”李仁重扭過臉對田戈說:“你召集各股股長開個會,把咱們剛才商定的下一步要著重抓的工作,安排一下。”

田戈拿起筆記本,點著頭說:“行!”

團首長家屬院:田戈住房。

廚房裏,崔樹英正在刷鍋、洗碗。

客廳窗子下麵放著一張方桌,桌子上有一本《中國文學史》、一支鋼筆、一個煙灰缸、一個保溫杯。

田戈坐在桌子後麵的木椅子上,他拿起書剛翻到要看的那一頁,聽見李仁重在門口說道:“田副主任,吃飯沒得?”

田戈一麵放下書一麵說著“吃過了”,趕緊站起來,走到門邊開門。

“你啥時候回來的?快請到屋裏坐!”田戈看著李仁重說。

“晚飯前回來的,一吃完飯就先到你這兒來了。”李仁重邊說邊走到木椅子旁邊,把椅子往外拉了一點,坐了下去。

崔樹英端著一個陶瓷茶杯走了過來,她把杯子放在李仁重麵前的桌麵上,微笑著說:“主任,你請喝茶!”

李仁重點著頭說:“謝謝!”

田戈給李仁重遞了一支煙,“你到軍裏開會,有沒有啥新精神?”

李仁重點然煙,抽了一口。“咱們所在的軍區,已經被確定撤消了,至於咱們軍會不會撤消,還沒有確定。據說,上麵有分歧,有的主張撤,有人主張保留,而且爭議比較大。”

這時,崔樹英牽著田甜走過來說:“主任,你在這兒說話,我領田甜到大操場玩一會兒。”

“沒事,你不用回避。”李仁重微笑著說。

崔樹英:“田甜剛才就鬧著要出去。再說,你們談工作上的事,我應該離開。”

“她想領田甜到外麵轉轉,就讓她娘倆去吧。” 田戈說完話,給崔樹英使了個眼色。

崔樹英扭臉對田甜說:“田甜,跟李伯伯說再見!”

田甜看著李仁重擺著手說:“李伯伯再見!”

李仁重看著田甜擺著手說了句“田甜再見”接著說:“樹英真不錯,是一個賢妻良母型的好妻子。”

田甜微微一笑,“總的來看,還可以。人比較實在,接人待物比較熱情,而且從來不參與我工作方麵的事。”

李仁重若有所思:“這就很難得啦!”

田戈抽了口煙,“根據你剛才說的話推測,如果咱們軍被撤消了,咱們團也很難保住,對吧?”

“有這種可能。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嘛!”李仁重輕輕歎了一聲,“說句不該講的話,以你的水平和能力,我覺得你完全可以當政治處的主任。”

“謝謝你的誇獎和抬舉。恐怕我的老祖墳上,還沒有長出這麼粗的蒿子。”田戈苦笑了一下,突然看見李仁重的雙眉皺成了疙瘩,臉上呈現出平時少見的憂鬱。

“主任,我的情況和性格,你又不是不了解。說句不該說的話,我是到閻王殿裏去過四次的人啦!七四年演習沒被炸死,七五年抗洪救災沒被摔死,七九年自衛還擊戰沒被打死,八一年參加黃河護堤沒被淹死。有什麼話,你盡管說,即使是天塌下來我也不怕!”

李仁重沉思了一會兒,接著長歎了一聲。“在這次軍裏召開的精簡整編教育總結會上,軍政委用變相點名的方式,批評了我們團和尚記者寫的那篇報導。”

田戈忍不住打斷了李仁重的話:“他是怎麼批評的?”

“他說,像這麼重要內容的報導,不向上級請示報告,不經過上級的批準就隨便發表,是嚴重的無組織無紀律的行為。他還說,這篇報導刊登之後,在軍內外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說重一點,是不利於部隊精簡整編的順利進行,這個團的領導要對此事負全部重任。”

田戈咬了一下牙齒,“稿子是尚記者寫的,我們隻是如實地彙報我們團精簡整編教育的情況,隻要我彙報的情況是真實的,就沒有錯誤。再說,稿子在報上刊登,是報社的事,怎麼能怨我們?軍裏以前並沒有關於重要內容宣傳報導,要向上級請示報告的規定,怎麼能說我們是無組織無紀律呢?!真是欲加其罪,何患無詞!”

“我也知道咱們沒錯,可他硬說咱們有錯,咱們能怎麼辦?胳膊擰不過大腿呀!” 李仁重連著抽了幾口煙,慢慢地吐出口中的煙霧。“聽說,軍區很快就要派調查組來查這件事,我決定把全部責任承擔起來。”

田戈皺著眉頭說:“你為什麼要承擔全部責任?”

“在關鍵時刻,你為我出力、賣勁,我怎麼能忍心讓你再代我受過呢?再說,我也不能做那種‘有了成績歸於自己,出了問題推給別人’的黑屁眼人嘛!”李仁重挺了挺身子,接著說:

“我還是剛才說的那句話,憑你的水平,完全可以當政治處主任。我也知道你沒有後台,沒有關係,當主任的希望不是太大;但是,我願意不惜一切為你幫忙,做促成工作。”

“您對我的真心和真情,我領了。”田戈噓了一口氣,接著說:“這樣一來,你的事不也同樣要泡湯嗎?”

李仁重用手指輕輕敲著桌麵說:“說句心裏話,通過這一段的工作和所見所聞,我現在對當不當政委已經無所謂了。”

“我說說我的想法吧。麵對眼前的實際情況,我覺得,我們應該考慮的問題,是由誰去承擔責難更合適。就我的情況看,即使是你把責任全部承擔過去,我當主任的可能性依然是微乎甚微。因為這年頭,想當官必須得上麵有人,而師秘書科副科長的妹妹的公爹是軍裏管幹部的副政委,我就是累死也比不過他。但是,你的情況就不一樣了。第一,你曾在幹部部門工作多年,和師、軍幹部部門的人一直關係不錯,尤其是這一段時間,他們一直在想方設法把你往上推。第二,你在軍轉業安置辦公室幫助工作期間,給軍、師的一些首長辦了不少事,他們對你的印象不錯。”田戈在煙灰缸裏按滅煙頭,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