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的一身冷汗。又不自覺的回想起兩年前在爺爺葬禮上遭遇的種種。如果說別的一些東西都是聽來的,那這些我親身所經曆的東西確實深深的烙在了我的那個年紀裏。外麵的世界不比山裏,多數人們更相信科學,隻有一些老人們還在信著一些飄渺的東西,我從小在學校接受教育,學的也隻有科學道理,自然常理,這也漸漸的讓我淡忘了小時候經曆的一些事情。但這個時候,我突然對科學常理產生了一絲懷疑,這種現象科學解釋為幻聽。但是,如此真切的聲音,真的是幻聽嗎。
“玄娃子!”
父親一聲大喝,將我從思考中驚醒。才發現短短數息間,我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爸,剛才你聽見什麼聲音了沒?”我急忙著問道。
父親皺著眉頭,搖了搖頭,道:“聲音我倒是沒聽見,看你剛才的樣子,估計是迷住了。”
“迷住了?”
“算了,不說了吧。”父親猶豫半天,還是沒有說什麼。燒完紙,就拉起我準備走了。
我看了一眼太爺爺的墓,深吸了一口氣。那一聲歎息不無道理,我可能猜到他在歎息什麼。
出來的時候,路過泡子所在的地,我走了過去,對他說:“泡子叔,太爺爺讓我轉告你,不要再挖這裏的地了。希望泡子叔好自為之,能讓故去的人有個安靜之所。”
空氣突然安靜。父親愣住了,泡子愣住了,我也愣住了。這話確實是我說的沒錯,但是不應該是我來說出來啊,我怎麼就莫名其妙的走過去說了?
父親率先明白過來,趕緊過來一把拉住我,然後對泡子訕訕一笑:“哈哈,小娃子不懂事,順嘴打哈哈,莫介意啊。”然後斥責我:“胡說八道。你泡子叔自有見地,哪兒輪得到你來說話!”泡子這才反應過來,看了我一眼,然後揮了揮手道:“沒事,小娃子蠻,有些書本上學的正義感是正常的。等他長大了就曉得了,正義感又不能當飯吃。”說罷也不管我們了,就接著犁地。
父親見狀,也是招呼了一聲,就拉著我往山頂去了。
走到半道,父親才好奇的問我:“玄娃兒,你剛才怎麼回事?”
我無奈的搖搖頭,表示也是一臉懵逼。就像出於本能一樣,走了過去。
父親也是無奈的搖搖頭,隨即歎道:“養兒不勝我,要兒有何用。早知道有個連祖墳都刨的後代,還不如不養。”我默然。
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們家不窮不富,但是因為父親是農民,是工人,所以較之其他的孩子而言,我早早的就懂事了。父母也沒再要孩子,就我一個,所以我在年幼的時候就非常聽話:可要可不要的東西從來不伸手要,有用的東西也會再三掂量,然後再開口跟母親說。他們從不會吝嗇,隻要我開口要了,就給。家人,就是在互相信任的基礎上,感情才能愈加深厚。
和父親聊著天,不一會兒就到了山頂。上墳路線一直這麼規劃,從南麵的山進去,挨個掃過去,從西麵的山出來。隻是我鮮有時間跟著父親回山裏去,每次回去是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熟悉是停留在兒時的記憶,陌生是對村子現在的空曠。
山頂也如同下麵的村子一樣:殘垣斷壁,荒山野地,衰草連橫,儼然一副古老荒涼,仿佛很久沒人搭理的樣子,實則才短短數年。一路上父親揮舞著鐮刀,揮荊斬棘,半晌終於來到一片山窪,這是我第一次隨父親來到祖墳的地方,以前上墳沒進來過。隻看到十幾座墳包立在這裏,等著他們的後人來給他們送錢用。
十幾座墳,一座一座的燒過去太麻煩,父親便在中間清理了一塊場地,拿出火紙來點著,喊著:“張家的列祖列宗,後人來給你們捎錢來了,別嫌少,都拿去先花著吧,年後再給你們捎啊。”聲音伴隨著火紙,在窪裏回蕩。一陣陣旋風風從各處湧來,包裹著火紙在半空中打著轉兒。放完鞭,收拾了一下一些墳上的雜草,父親便拉著我往外麵走去。我回頭看了一眼山窪,記住了這個張家列祖列宗埋骨的地方,旋即看到了剛燒完紙的地方。空空如也,隻留下一塊黃土夾雜著旋風,仿佛剛才並不是在那裏燒的紙一樣。
回到了山頂上,天色已經偏盡黃昏了。我們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俯瞰餘暉下的破落山村,泡子已經回家了,留下耕了一半的地。望著眼前的景象,父親忽然感慨一句,時間過得真快,物是人非,滄海桑田啊我很吃驚:“爸,你啥時候成語用這麼順溜了?”
“..”
父親無奈的翻了我一眼,“你老爹好歹是初中畢業生,難道連這些小兒科的東西都不會?算起來,我的學曆還在你上麵吧?”說完似笑非笑的瞄了我一眼,繼而感歎到,“要是你爺爺能供我繼續讀書的話,指不定現在已經是博士了所以你要好好讀書,將來繼承你老爹未完成的誌願。”
“放心吧,”我老沉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沉道:“你兒子將來會有出息,不管是以什麼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