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一怔，滅了煙袋，把煙袋卷好，裝進口袋裏，緩緩說道："有，囊個（怎麼）會沒有。"
然後爺爺抬起了頭，像是在思考，幾秒鍾之後，他才開口說："搞集體（人民公社化運動）那會兒，路上到處都是死人。"
"他們是怎麼死的？"
"餓死的，那個時候，吃飯要掙掙工分，沒得工分就吃不到飯，我們吃的稀飯，連人影子都可以照出來！你幺爺爺（小爺爺）就是被餓死的。"
爺爺說了之後，換了一個話題，說："那天晚上，我挑東西經過後麵那座山時，路上又黑，看不到路，我嘴裏的煙袋一下子掉了，我放下東西摸了半天才摸到，摸到之後，結果不管囊個（怎麼）都拿不起來，我就把東西挑了先回來，那天晚上夢到彭澤軒找我借煙袋，我就借給他了，第二天跑到山上一看，彭澤軒死在路上了，我的煙袋就夾在他的腋下，我就說，你吃也吃了，煙袋我拿走了。"我聽了，很感慨，也覺得幸運，我沒有生在那個時代，在爺爺看來，死人是很正常的事，我沒從他眼中看出一點兒恐懼。
"後來，我找了幾個人用轎杆（抬轎子的杆）把他送回家了，他屋裏的人就挖了一個坑把他埋了，棺材都沒得！"爺爺繼續說道。
可是我的話題並不是這個，我問爺爺："爺爺，你見過鬼麼？"
爺爺沉思了一會兒說："以前晚上把蓑衣倒著穿著，然後戴著鬥笠坐在溝裏，就可以看到！以前我試過，看了之後要把中指上的血塗在額頭上，不然那些東西要跟你回來！"
我現在對神鬼之事已經相信了，這種東西真的存在。
"對了，爺爺，你知道後麵山上那些墳是誰的嗎？"我很好奇，那些墳，大多沒有墓碑。就算有墓碑，上麵的字也看不清楚了。
爺爺一聽，臉色一沉，嚴肅地說道："你到後麵去了的？"
"嗯，我就是去看看。"
"你以後千萬莫去那裏，我上次在那裏看到幾十條蛇在一堆，我把鋤頭留在那裏才回來到。不然它們會把你記著，那些是看墳的！"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幸好今天沒遇見，要不然非嚇死不可。
"我看到那裏有一座墳，挺不錯的，但是沒人看管，那是誰的啊？"
"我也不清楚，我出生時它就在那裏，我爺爺說那是一個地主家的女人，死了之後埋在那裏的，好像是被人害死的，埋在那裏之後就沒人看管了，那座墳現在被人挖了，就是前幾年的事情。"
我聽了，釋然，難怪那座墳中間凹陷了下去。
"那座墳被挖了之後，我去那裏撿過柴，就在那座墳前麵，我撿到一個木頭疙瘩，帶回家之後，我把它用來燒火煮飯。"
爺爺又掏出了煙袋，巴拉巴拉抽了起來。
爺爺神情的轉變沒能逃過我的眼睛，我知道，這裏麵有故事！
"我把木頭疙瘩扔進火裏麵燒的時候，上麵的泥巴被震掉了，原來那不是一個木頭疙瘩。"爺爺語氣有些激動了。
"那是一顆人頭，被我當成木材了。"爺爺說完，嘴角都在顫栗。
"我連忙用火鉗把它夾了起來，然後把它埋在了屋後麵！"爺爺紮個時候居然還能白癡冷靜，我很佩服，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就是不一樣。
爺爺屋後麵有兩座墳，沒想到一座墳是這樣來的。
"那個人頭應該是你說的那座墳裏的人的，被人挖了出來，那些人也真是缺德！"
爺爺有點兒激動，然後轉過頭對我說："你以後莫到那裏去了，我怕出事！"
我聽了，背上直冒冷汗，昨天的白影，撒尿時的怪聲，床罩上的東西，以及擋住窗子的黑影，豬狗發狂的原因，難道我真的惹上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