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
滾滾洪流咆哮而去,夕陽下,水色暗紅亦如血!
大河邊,相王站在巨石上,持劍昂立,血從犀皮重甲的裂口處流出,順著腳下巨石流入大河,竟於河水一色。
他身上深及筋骨的傷口已達七處,然而,他好像沒有感覺到一絲疼痛。他喃喃自語:“我華夏失國六十載,兩位先王相繼被殺;我殫精竭慮二十年,未敢一絲懈怠!為何一敗再敗?老天,你當真要滅我軒轅一族?……”
腔調越來越高,嘶喊聲蓋過攝人心魄的濤濤巨浪。
他滿臉血漬,虎目猩紅,雙眥盡裂,眼神中盡是憤怒、不甘和無奈……
他,姒相,帝丘城的王,這個壯碩的中年男人,自小便背負著軒轅後人、大禹王孫的責任與使命,戰鬥二十年,越挫越勇!張揚的濃眉下,明亮的雙眸永遠展示著他的堅毅與智慧;他的部眾時刻都能從他身上感受到勇往直前的力量。
而此刻,他終於支撐不住,像木樁一樣向後倒去,跌入草叢之中,無力地閉上了雙眼……
鮮血染紅了戰場,到處都是殘肢斷臂,橫七豎八的屍體,從幾十裏外的帝丘城,一直蔓延至此。這些屍體不隻有人類的,還有虎、豹、熊羆等訓練有素的戰獸。相王部下還活著的人都知道,這些戰獸都是敵軍的!
相王謀劃複國多年,從上一次豫州兵敗,撤到兗州已經十年了。
十年前,他兵敗垂死,被善良的有仍郡主任後緡所救,倆人漸生情愫,結為夫妻。他的嶽父有仍王任岱也願助他複國。
相王東山再起,十年間征服風夷、淮夷、黃夷等兗州各部。聯合斟灌氏部,力邀斟尋率部從豫州伊洛平原遷往帝丘。
自從華夏老臣伯因率部歸入麾下,相王覺得,複國時機已經成熟。複國指日可待!豈料夜間遭敵軍突襲,慘敗至此!相王沒想到的是,敵人仍是十年前打敗自己的寒澆,敵人不但人數眾多、戰力強大,而且有凶悍的戰獸軍團;更沒想到,寒澆的功力竟然達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
姒相自問天賦尚可,修煉從小至今,未曾一日懈怠。十年前已在老丘無敵,敗給寒澆之後,這十年更加刻苦,自問戰勝寒澆無虞。不曾想,對戰寒澆,隻一合便已受傷。若不是寒澆根本沒把他看在眼裏,戰局已定時撤出大部人馬回帝丘搶掠,且他的部下舍命相護,則必死無疑。
經此一役,相王十年心血付之東流!建立的帝丘城邦成為殘垣斷壁,聚集在帝丘的十萬華夏遺民被屠殺殆盡,自己辛苦招募訓練的五萬軍隊如今隻剩數百人。
相王醒來後,知大勢已去,複國再無可能。一生唯此一誌,若不能成功,就隻有戰死!
相王放心不下的,是與自己十年榮辱與共的妻子後緡,和為自己的複國大業二十年披肝瀝膽的老臣。相王決定拚死護他們離開帝丘。
相王老臣不忍負相王所托,趁相王憑重傷之軀,帶領僅餘的幾百兵士殺入敵軍,掩護他們逃跑的時候,逃往方城。
方城的斟灌氏部軍隊,是相王唯一的盟軍,當斟灌知道帝丘遭襲後,在親率五千騎兵馳援帝丘的途中,遭遇寒軍埋伏,全軍覆沒,斟灌戰死。
後緡等人剛到方城,寒澆大軍即追殺而至。由於方城牆矮城小,不能堅守,於是方城守軍棄城保護後緡等人向東而逃,被一路追殺。寒軍過後,殘肢斷臂如山、血流成河,集屍綿延至城東數十裏密林深處。
當老臣伯因父子連夜護送後緡度過黃河,逃到有仍之地時,他們僅剩五人了,而且後緡在路上幾度昏厥,剩下四人都受了不輕的傷,這四人分別是須發皆白的華夏老臣伯因,和他兒子伯牛;方城守將——斟灌的兒子斟台及老將斟尋。
有仍之地,任城,後緡的娘家,這裏也是幸存的幾個人目前唯一可以容身的地方了。
經大夫診斷,後緡是有孕之身,因長途奔波,動了胎氣而昏厥。
相王老臣知道王妃有孕,竟欣喜若狂、老淚縱橫:”大王啊!姒氏有後,王脈不絕!複國有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