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下課後十分鍾, 明裏關掉了辦公室電腦裏的監控,拿著手機向教室走去。今年是他任職教書第二年,在高二麵臨分班時, 憑借優秀的資曆和殺伐果斷的性格, 他不負眾望地成為藝術部美術12班的班主任,妥妥地扛起了打壓犯事分子的大旗。
繞過一個轉彎就是12班的教室, 他遙遙的望見教室的燈還亮著,心裏頓時暖洋洋的, 連日加班熬夜、辛苦的勞動終於收到了一點成果。
教室裏隻剩下兩個人, 依舊在座位上, 風雨不動安如山地做著數學錯題。連明裏出現在教室門口都渾然不覺。
無論是勤奮程度,還是知識根基,藝術部遠遠不如普高部。甚至因為“藝術細胞”太過發達, 學生們常常不走尋常路。如果哪一天,一整個班都能夠穿校服,下課女生不拿小鏡子出來化妝,男生不相約聚眾打架, 午睡課男女同學不在桌子底下手牽著手,他就要謝天謝地,拜祖宗拜菩薩了。
今天晚自習, 他又在監控裏抓到一對情侶。女生應該是理科班的。他小聲地走到最後第二排的位置,盯著監控裏滿麵桃花的男生雜亂的桌肚一會兒,看了半晌,然後手準確無誤的向一個方向伸去。
抽出來一盒還未來得及拆封的岡`本。
他冷笑一聲, 不動聲色地放進了口袋裏,隨手還拿走了藏在角落裏的所有情書。在離開教室時,他拍了兩張照片發到了家長群中,@了兩位學生的家長,然後善意溫柔的提醒著:“學習不要到太晚,早點回去休息吧。記得關燈。”
兩個愛學習的優等生這才假裝注意到他——那股強大的壓迫力和局促感消失了,他們才能開始認真複習。
明裏是個好老師,是個好班主任沒錯,然而他“眼裏容不得一粒沙”的性格,太讓人有壓力了。需要小心翼翼的把所有缺點隱藏起來,才能與他毫無隔閡的交流。
處理完教學樓的三四事,又去宿舍樓抓人。他不相信,快一年了,在他所教的班級裏,還不能把那些牛鬼蛇神都趕盡殺絕?
路上,他特地繞了點遠路,向小樹林走去。且不說夜晚的小樹林是情侶的幽會之地,小樹林的身後的欄杆外常有各色小商販賣不健康食品的。情侶太多他一人一雙手抓不過來,但是麵對小商販,他撥打一下城管號碼的能力還是有的。順便給那些愈加猖狂的學生一個警告。
起碼他要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保障他所有學生的健康和安全,這是他的責任和義務。
今天的小樹林仿佛格外安靜,望過去,一個賊眉鼠眼的都沒有。
明裏有些詫異。
天色已經很晚了。大概是有別的老師來查過了,明裏這麼想著,心裏感到輕鬆不少,轉身欲走。
這時,他忽然瞥見了一點亮光。像是黑暗中頓生出的火苗,又像是團簇在一起閃閃發亮的螢火蟲。在寂靜的夜晚無聲的亮著光,仿佛一團橘紅色的鬼火。
星星點點的亮光夢幻地在林子深處閃爍。明裏心下奇怪,沒想到在汙染這麼嚴重的城市裏,還能遇見螢火蟲。況且還未到盛夏。
他小心翼翼地走進深處,眼睛徹底適應了黑暗後,才看見裏麵兩個黑黢黢的人影。
兩個人看上去都很高,隻不過背對著他的那個人顯然要更加高一些。應該是兩個男的,明裏篤定的想,眉頭蹙得更深了。若是一男一女還好說,不是來火熱的,就是來分手的,可是兩個男人是什麼情況?
一般隻有雄性動物出沒的場合,情況就相對比較複雜了。可能是打架,也可能是準備翻牆逃校,還有可能是做其他什麼。現在的學生,仗著家裏有權有勢,什麼做不出來?
可是這兩人明顯比較奇葩。
略矮一點的男人手裏拿著點燃了的煙花棒,近乎以一種死纏爛打的方式揮動著手臂,說著些什麼。
而那個高一點的,轉過身,勉為其難地接過,然後就像一個雕塑般凝固在原地,拿著閃閃發光的煙花棒,不動了。他麵露糾結,做不出另一個男人那麼“喜迎新春”般行雲流水的動作,仿佛拿著煙花棒就能變身了似的。
等到最後一根煙花棒燒完,那個喜氣洋洋的男人興高采烈地準備拆另一盒,卻被另一個人強行拖走了。
矮個子撲通撲通的掙紮了兩下,卻未能從如來佛的掌心裏飛出去,笑意盈盈地被揪著走,嘴裏還喋喋不休的,占盡便宜。另一個男人無奈的笑著,竟然也匪夷所思好脾氣地不發作,就那樣溫柔地看著他。
直到兩個人走遠了,明裏才仿佛解凍一般恢複了知覺。走進兩人方才待過的地方,空氣中還殘留著一股淡淡的火藥味,提醒他看見的是真的,不是幻覺。
從看清顧澤臉的那一刻起,他隱隱約約就能感受到一種怪異的氣氛,讓他很不舒服。站在原地思前想後了一番,把所有事情串在了一起。他突然一下就明白了。【Top團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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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讓他不舒服的氣氛,是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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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開始,學校突然流傳出一個奇怪的流言:數學組和語文組不和。
這個流言有依有據。
第一是,自進入高三以來,語文作業急劇上升,嚴重擠壓了數學作業的時間,學生們敢怒不敢言,文言字詞、素材積累、名著古詩,隨隨便便哪一樣都夠學生整理一個月不停歇了。數學組嚴重diss這種無意義的行為。
第二是,聽說語文組組長和數學組組長,關係極差,常發生衝突和摩擦。
顧澤和明裏絕對不會同框出現,情非得已的場合,他們也會錯開彼此的位置,自覺坐到離對方最遠的位置。
據說,二人還曾發生過一次大型的爭執。
見到這種鷸蚌相爭的情況,變成漁翁的學生自然喜聞樂見。恨不得語文作業越少越好。
步入高三後,臨近高考,晏禾也變得忙碌起來,時間基本全花在自習上,出入辦公室的頻率少了一大半。
偶爾有節假日才能稍微鬆口氣,減輕點心裏不學習帶來的負罪感和不安。晏禾整個人像一根繃緊的弦,每日重複著高度緊張和注意力集中的日子,像一個隨時要上戰場的抗戰老兵。他怕自己的弦一鬆開,就緊不起來了。
給自己認真羅列的每日複習計劃,也在一絲不苟地完成。即便是中午的午睡,他也隻把休息時間掐在10分鍾之內,其餘時間都在做題。與高二時,提前在自習課上準備好枕頭眼罩,安然入睡的混子,簡直判若兩人。
就這麼用盡全力往最後100米衝刺著,不知不覺已經到了17年的尾聲。
高三年級的一切活動都被取消了,隻剩下元旦前,可以開一個勉勉強強草率了事的元旦班會。
注意,是班會,不是晚會。是高三班會,不是高二班會。
基本上,看一個晚上的電影,這個元旦班會就算過去了。但不用自習就是好事,哪怕片子的內容是多麼的又紅又專,學生們樂得顛顛的。
然而在這種舉校同慶的時刻,就有人喜歡不走尋常路,比如情侶偷偷去打炮,比如班委以公謀私混出學校,又比如,在人家嗨皮的時候,想著……偷偷學。
晏禾懷著“加倍趕超別人”的這種小九九,在電影開場前幾分鍾,就溜進了顧澤辦公室。
在顧澤還未反應過來前,搬了一張小椅子在他邊上恭恭敬敬的坐好,自然地把桌上的教案整齊收拾到了一邊,放上了自己的作業家夥,乖巧道:“顧老師,你的桌子借我學個習。”
自動過濾掉疑問語氣,換成了肯定句。
顧澤笑了一下,隨手翻了翻晏禾帶來的複習資料,無一不是針對他自己薄弱項進行鞏固和加強的。回想起第一次看見晏禾時,他光著上身不著調又呆又蠢的模樣,顧澤有些感慨——他養的崽長大了。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今天晚上的辦公室非常蕭瑟,沒有人氣,老師基本上去和班級裏,自己含辛茹苦教導出的學生們團聚了。隻有顧澤,和學生的關係從來涇渭分明,沒有私交。這樣熱烈的活動,他也不適合參加,一直像個局外人。
他和學生的緣分,也就教書的兩年罷了。
“那麼多位置,你隨便挑個坐,一定要擠到我這裏嗎?”顧澤嘴上這麼說著,一邊整理好自己的東西,打算給晏禾騰出位置。
晏禾嘿嘿的溜過去,整隻趴到了桌子上,像隻樹懶。他把臉貼著桌子,使勁嗅著鼻子,哧溜哧溜地:“吸吸顧老師的歐氣。我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