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八、維摩堂辯論(1 / 2)

鑒真受命主持戒壇院和唐禪院後,朝廷規定僧尼若不經過戒壇院受戒,就不能取得僧籍。此後,從各地到來的僧侶紛紛在戒壇院受戒,還有很多來到唐禪院學習戒律,鑒真的名氣也越來越大。大和上自從來到日本之後,日本佛教界的現狀立即發生了改變,日本統治階級終於把取得僧籍的權力,直接由中央政權控製起來,日本私度僧混亂的局麵也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扭轉。

俗話說得好,樹大招風,鑒真的作為引起了日本僧界的不滿,尤其是以賢璟為代表的舊教團。有些僧人就覺得,一個外來的和尚,怎麼能控製整個日本佛教界?莫不是蒙蔽了天皇的雙眼?此前在天皇的立挺之下,很多僧人受了大和上的戒,現在他們倒開始懷疑起大和上來。這些人包括賢璟、誌忠、靈福等,他們開始排斥來自唐土的新戒,主張僧人自授戒即可。他們極其不滿意大和上的做法,開始以各種形式公開反對大和上的做法。比如在大和上的講座上公開質疑,擾亂講座秩序,大和上的很多次講律都是不歡而散。

其實鑒真一來到日本,反對聲就沒有斷過,比如在勝寶八年,公元756年四月,大和上在東大寺的盧舍那大佛前講律,大和上說:“今天皇羯磨十八種物,是唐僧邊華,近前坐,未唐僧邊受戒,稍遠坐,”這話本來是大和上無心之語,結果立即遭到了日本僧人的不滿,有一個興福寺的僧人法寂,站起來大喊大叫,對大和上出言不遜,竟然倒在地上耍賴,公然影響經律的秩序。他們還公開宣講自己的律法,對著大和上的講堂唱對台。

日本佛教雖然源於中國,但是經曆了兩百多年的發展,已經有了自己的特色。日本佛教偏小乘,主張通過自己的修行達到個人解脫,先自利而利他。而唐王朝基本上是大乘佛教,是普渡眾生,先利他而利己。當時日本的戒律也是以小乘佛法為指導,所以在四分律當中,有所謂十三難十遮,裏麵規定了對於奴婢、負債者、盜賊、當官的等二十多種情況,可以拒絕授戒。當時日本貴族為了阻止佛教朝著不利於自己的方向發展,就製定了僧尼令,限製這些人成為僧人。因此,日本佛教界對於大和上的戒律不理解,也是情有可原的。

大和上所持戒是以《梵網經》為依據的大乘佛法,《梵網經》上說:“若受佛戒,國王王子、百官宰相、比丘、比丘尼、十八梵天、六欲天子、庶民黃門、淫男淫女、奴婢八部、思神金剛神、畜生乃至變化之人,但解法師語,盡得受戒。”也就是說,無論是什麼樣的人,隻要懂得佛祖的教誨,都可以受戒,根本就沒有什麼身份上的限製。這一點是大和上和日本佛教界的核心衝突之一。

因為日本國的教義和大和上所持的教義有差別,所以在弘法的具體措施上當然也就分道揚鑣。此前日本朝廷規定,隻有取得僧籍才能免除課役,所以很多僧人私度以逃避課役。鑒真來到之後,設戒壇,三師七證後,才能取得僧籍。奈良本土的僧人在這一點也和大和上的做法產生衝突。

因為他們本沒有這麼嚴格的戒律,所以他們也不理解這種形式的戒律其背後所蘊含的深義。鑒真、思讬、普照等人千裏迢迢、曆盡波折從唐王朝跨海來到日本,他們不僅不感恩,反而以為是仇人。大和上自知是客,也不好與他們爭辯,采取退讓的態度,隻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繼續他的弘法事業。

而跟隨大和上來的十幾名僧人倒是坐臥不安了,如此一來,大和上的地位岌岌可危了。曆史上宗教迫害的事情非常多,僧眾之間為爭奪衣缽,常常發生血腥暴力之事,為宗教的聖潔布上了一層黑霾。這事情就像是一團幹柴,碰到一個火星,後果就不堪設想,他們開始為大和上的安危擔憂。

公元756年,日本國僧人主張進行一場議論,由議論的結果來確定日本佛教的發展方向。

鑒真大和上座下的弟子諸如思讬、法進等,雖然各個都是能辯之士,也都是得道高僧,但是他們麵臨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語言問題。他們雖有非常紮實的佛學功底,腹中雖有法華三千,卻隻能通過漢語表達出來,而這對日本佛界幾乎沒有影響,座下的僧人也不會引起共鳴,這可就為難了。思讬想到了普照,可又想到普照近來的狀態,怕普照不肯出院淌這趟渾水。最終迫於無奈,還是來找了普照,普照一聽是這個狀況,立即義憤填膺,決心要參與此次辯論。

當天,日本興福寺維摩堂聚集了來自全國各個地區的僧人。大堂之內兩側擺有很多席位,大和上坐在西麵,麵向著東,就好像是大唐麵向著日本;賢璟坐在東麵,麵向著西,就好像日本麵向著中國。大和上後麵坐著普照、思讬、法進等人,再後麵是新近皈依的弟子,他們非常信賴大和上;賢璟後麵坐著誌忠、靈福等人,再後麵是他們的一些信徒。整個場麵十分嚴肅,就好像是要展開一場大戰。但隻有一個人似乎遊離在這個場景之外,他既是這個場景的中心人物,但麵露微笑,泰然安詳,就好像這場辯論與他無關似的,這個人就是鑒真大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