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滯的空氣,讓陸霜晚有些怕了。她知道,在獨孤霈麵前,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有底氣的人。
“我去叫太醫!”
說著,她便慌張地轉身要走。
背後獨孤霈的聲音叫住她:“你不就是大夫嗎?”
陸霜晚停下腳步,腦海中掠過萬般思緒,卻如浮雲一般抓不住一縷。往日她想方設法接近的人,如今,她竟隻想從他身邊逃離。
他們之間,為何淪落至此?
隻是,這或許是她最後與獨孤霈單獨共處的機會了,就趁此了了心頭那點殘念,讓自己徹底死心吧!
她轉回身,沉默地去櫃子裏取出藥箱,走到他身邊半跪下來,捧起他握緊的拳頭。
獨孤霈緩緩鬆開右手,掌心裏鮮血淋漓,連陶瓷碎片都被染紅了。
陸霜晚竭力抑製著自己的情緒,小心地處理掉那些碎渣。
看著那些橫七豎八的傷口,其中甚至還有幾道深可見骨,可以想見獨孤霈是有多用力地捏碎了酒杯,她的心還是一下子揪了起來。
這個人是瘋了不成?傷害別人還不夠,現在連對自己下手都這麼狠!
“這幾日不要用右手了,以免感染。反正你訓練過左手,雖然沒有右手靈活,但批奏折應該沒什麼問題……”
“你怎麼知道,朕訓練過左手?”獨孤霈垂眸看著她。
作為儲君,他從小就要接受各種各樣的訓練,項目多到他自己都無法一一記得住,因為有些事情,久而久之就成為了習慣,習慣了,也就不會放在心上去銘記。
陸霜晚微微一滯,沒有抬頭看他:“你從出生便是太子,自然是要受訓用雙手寫字的。”
“這件事,朕隻跟一個人說過。當年在錦州城外,救了朕性命的少女……”獨孤霈哽咽了一下,“是你嗎?”
那個在他還是太子,遭人追殺,險些喪命的時候,冒險收留了他,將他藏在雜物房裏,每日來為他探病、喂藥、送飯的人,原來真的是她嗎?
可笑的是,她曾對他說過多少遍的真相,他卻從未信過她一次。
陸霜晚啞然失笑,“事到如今,是誰還重要嗎?我與你,還能分得清謊言和真相麼?”
即便她承認那個人是她,他真的會信?即便他信了,又能如何?那些受過的傷,會自動愈合,支離破碎的曾經,就能夠完好如初嗎?既然不能,又何必給彼此徒增遺憾!
陸霜晚給紗布打了結,起身告退。
獨孤霈反手抓住她的手,不肯鬆開。
“時辰不早了,臣妾該告退了,皇上也早些歇息吧!明日……還有許多事要處理。”
就算是確認廢後另立這一點,也不代表大宛和南疆的結盟就能順利成功,這其中還有許多細節需要討論。
可獨孤霈不僅沒有鬆手,反而緊緊地將她的手攥在手心裏,絲毫不顧她剛才留下的醫囑,任由傷口再度裂開,鮮血從紗布裏滲出來。
陸霜晚不知道他又在賭什麼氣,隻覺得有點頭疼,沒有心情再陪他周旋下去,想要從他手中掙脫出來。
“你怕朕?”獨孤霈忽然幽幽問道。
陸霜晚愣了一下,定神答道:“不是怕……”
“那你為什麼想逃?”獨孤霈抬頭看向她,“你迫不及待想要逃出這明月殿,想要逃出皇宮,甚至不惜讓朕另娶她人,你在害怕什麼?”
怕嗎?她的確怕。怕他們之間,連最後的情麵都撕破了,什麼都不剩下。怕她這麼多年的執拗,到頭來,隻剩一場空。但這些害怕,說來也是可笑。
陸霜晚苦笑了一下,搖頭說:“我沒有害怕,隻是累了。喜歡你這件事,讓我太累了,所以我決定放棄。”
這種事情,是說放棄就能放棄的麼?
陸霜晚不知道,但獨孤霈卻篤定地回了一句:“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