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笙點點頭。
她原本換過一次血,雖然沈嵐極力救治過她,但體內仍舊殘存毒素,這一次又再飲一次毒藥,若非因為肚子裏的孩子,毒上加毒,連笙隻怕早沒了性命。
醒過來時,她甚至不知道,沈願是用了什麼法子,才能夠救回她這一條命。
可沈願千萬沒想到的,是這樣的變故,竟讓連笙的記憶恢複了回來。
陳國忠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一時沉默了下來。
等了許久,屋裏麵才終於停止了交談,門“吱呀”一聲打開,大臣走後,陳國忠就要進去伺候,卻被連笙攔了下來。
“阿翁,我冷,能不能麻煩你替我取套衣物來?”
陳國忠了然,應了聲是後轉身離去了。
大臣們走後,沈願依舊伏案疾書,他眉心靠得很近,揪成一團,看得人很是心疼。
室內漸漸暗了起來,燭火微弱,蠟燭又短了半尺,剛剛剩下一半,由於沒彈去燭蕊,使燭光變成暗紅色。
連笙便走過去,悄然替他挑了燈芯,芯兒爆的時候,劈啪一聲,火光重新變得明亮起來。
沈願很是不舒服,兩指並屈揉著眉心,習慣性地喊:“阿翁年紀大了,先去歇著吧,朕待會兒宿在此地即可。”
他突然想起什麼來:“她夜間手會比白日裏涼些,若是宮女替她拭過了手,務必放回被子裏去,還有明昭殿晚上的蠟燭不要點太亮,她雖怕黑,但不愛在太明亮的地方睡著。”說著,沈願輕笑起來,覺得鬆快了不少,“她脾氣總是這樣怪……”
話聲戛然而止。
因為他一抬頭,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她穿得單薄,瘦削的身子,像一根瘦竹,挺得筆直,肚腹處有隆起,孩子頑強地紮根在那裏。
是連笙!
沈願難以置信。
他聽見一道溫柔又嬌蠻的聲音:“阿願,我醒過來時,身邊空無一人,我還以為是你不要我了……”
怎麼會?
他怎麼舍得?
沈願一把把人抱在懷裏,眼睛瞥見她光著的腳丫,急得慌,讓她窩在了殿裏的床榻上,把她的腳掌放到自己的懷裏捂著。
“走了一路,腳都髒了。”連笙說著,雙腳便要縮回來。
沈願一麵替她擦著腳,一麵用自己的體溫給她捂熱:“不髒,笙兒怎麼樣,阿願都不會嫌棄。”
一句話,像是曾經的海誓山盟。
連笙鼻頭有些酸楚,眼眶不爭氣地一熱,她佯裝生氣地一扭過頭去,聲音哽咽:“花言巧語,你慣會討女孩子的歡心。”
是不是在對著墨玉時,他也這般?
沈願渾然不覺連笙的變化,他隻當連笙羞赧,便說:“可我隻要討你的歡心。笙兒你不知道,我愛見你笑,隻要你歡喜,我便歡喜……”
沈願似乎覺得自己的話多了,又怕連笙嫌煩,於是看了她一眼,才見小姑娘滿臉的淚水,金豆子啪嗒啪嗒從她眼裏流出,止都止不住。
沈願心一窒,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平日裏殺伐於朝堂的帝王,此刻不知所措,參雜著孩子一般的恐慌,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連笙又哭又笑,最後沒法,隻得環住了他的腰身,仰麵湊上去,如蜻蜓啄水般在他下顎一點:“我知道阿願待我好,從不舍得讓我委屈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