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宴兒,隻是她一個人的。
她錯了,從一開始,她就不該將希望寄托在那個男人的身上。
那樣冷血的一個人,如何會善待她的宴兒呢?
沈願聽了隻覺得心酸——她便是這樣看重沈嵐的孩子,哪怕賠上他與她的孩子,也一定要逼迫他。
“連笙!”
他終於忍不住爆發,衝過去握住了她的手,企圖掰開她的手指將瓷片取出來。
可連笙卻越攥越緊。
眼睛疼得厲害,連笙泣不成聲,倔強地不肯放手,哽著脖子道:“沈願,有本事你就將我的右手也一齊弄斷了,最好是連我的腿也砍了,否則,隻要我還有一口氣,我便一定會殺了墨玉和……”
和什麼?
和他的孩子嗎?
沈願咬牙切齒,對她愛恨不能,但眼底剛泛起的寒光,卻瞬間被連笙裙底的殷紅嚇得退散。
太醫趕過來時,連笙臉色慘白地倒在沈願的懷裏,手裏仍舊是緊緊握著碎瓷片。
隻有疼,才能夠讓她不會因為沈願而一次次地打破自己的底線。
也唯有那些血仇,才能讓她徹底看清沈願。
多年來的糾葛,連笙猛然回頭,才知,原她心上的少年郎,早已離她遠去。
眼前人,不過是一個不肯放手,想要誅心的凶狠帝王。
所幸太醫並非當初一般的庸聵,好歹在沈願的威嚴下,撿回了連笙肚子裏孩子的一條性命。
可連笙也仿佛失了半條命。
她不吵著鬧著要報仇了,可對沈願的討好,連笙也同樣的視而不見。
沈願怕她手上的傷口化膿,特意搜刮來了許多的膏藥,又因今年年節格外的冷,沈願親自去庫房挑了保暖又輕薄的料子來給她裁衣裳。
甚至半夜醒來時,心裏總掛念著她睡得安穩不安穩,於是冒著風雪,獨自來到她的大殿外,有時一待,就是一整夜……
安靜地聽完陳國忠的話,連笙眼底連一絲動容也無,隻是垂眼看著還泛著粉肉的掌心,走到了陳國忠送來的一幹物什前麵。
將其一一掃落在地。
“阿翁請回罷,我乏了。”連笙下著逐客令。
卻在陳國忠帶人走後,臉上濡濕了大片。
連笙凡要出門,勢必有一群人跟著,漸漸的,她便也失去了出門的欲望,隻是每日裏靠在一張孔雀椅上,偏頭看著院子裏生長得茂盛的紫竹。
不由得將手撫上漸漸大起來的肚子上。
孩子,若你不想要走上哥哥的道路,那就不要怪阿娘心狠。
陳國忠又一次到來的時候,連笙喊住了他:“阿翁,近日前朝又忙起來了罷?”
已經好久,她強撐到半夜沒睡,有時一整晚都不曾睡下,也沒再見到窗外的身影。
陳國忠寬慰著她,說:“過完年,朝裏事情多,過一陣就好了。娘娘要是有事,盡管告訴老奴,老奴一定把話帶到。”
連笙張了張唇,但最終什麼也沒說,便讓他退下了。
宮裏人生怕她會做傻事,屆時沈願遷怒到了自己身上,於是不肯讓她觸碰利器。
連笙無法,隻得叫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將院子裏的那些紫竹給砍了個幹淨。
沈願聽聞了此事,也隻是稍頓片刻,便又繼續埋頭寫著什麼。
他說:“她愛怎麼樣,那便怎麼樣。”
隔了很久以後,沈願才又抬起頭來,擱下筆,正是連笙當日怎麼也畫不好的那張。
他把碎掉的地方粘起來,又添了幾筆,最後才恍然大悟——那個少年模樣,像極了曾經的自己。
“但也不能太驕縱著了。”他道,仿佛前段時間裏兩人的冷戰皆不複存,“阿翁,我有多少時日沒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