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忠苦苦勸她:“皇後,您已是皇後,皇上他已答應您不會廢後,隻要您好好待在蒼梧宮,大商的史冊之上,終歸有您的一席之地……”
不等陳國忠說完,墨玉自己先行詭笑起來,張舞著自己的雙手,伸到陳國忠麵前去:“皇後?哈哈哈,阿翁您可曾見過我這樣的皇後?”
人不人,鬼不鬼。
她曾端莊自持,可沈願那時一心撲在“亡故”的連笙身上,從來不曉得眼前人的心意。
後來沈願終於得見她對連笙的恨意,知道她的狠毒心腸,於是把她囚在蒼梧宮內,漠不關心……
哪怕他說一句這瘋癲的模樣,配不上大商的皇後也好。
可沈願就那樣放任自流,任她莊重也好,癡癲也罷,什麼話語都沒有。
不聞不問,是給她最大的懲罰。
陳國忠還想再說什麼,嚅著唇,幹枯的雙眼裏,隻剩下對這個可憐人的愧疚。
墨玉緊盯著連笙,瞳孔裏隻有這張令她恨到午夜夢回,仍舊咬牙切齒的臉:“連笙你聽見了嗎?沈願他不敢廢我,哪怕我殺了沈宴,甚至現在就殺了你,他也不會動我一根頭發。”
縱使連笙的心固若金湯,可當殘酷的真相擺在她的麵前時,某處還是會撕開一道口子,然後一把刀似的,就將裏麵攪得翻天覆地,血肉模糊。
疼得厲害。
她攥緊的手鬆開,掌心有幾塊白肉翻了出來:“當初你害得連家滿門盡滅,何以今天,你還有這樣的臉麵來此?”
墨玉愧對整個兒連家的養育之恩。
“連笙,害得連家這樣的不是我,是你啊!”墨玉捉住了陳國忠幹瘦的手臂,驟然覺得異常的溫暖,“阿翁,你說是不是?他連家識人不清,寧願推個傻子坐皇位,也不要身份低賤的沈願。”
“出身,果真個好東西。可那又怎麼樣呢?連笙,我才是皇後,連崢千方百計地送你進宮去,到頭來,還不是隻落得一個叛賊的下場……”
什麼遵循禮製,推嫡立長,不過是連崢自己可笑的迂腐罷了。
若是他真那樣重視血脈,為何當初,就是不肯認她呢?
“啪——!”
連笙倏爾過來,給了正瘋癲的墨玉一掌,一聲脆響,震得所有人呆在原地。
墨玉瞪大了雙眼,右臉腫了大半:“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
“這一掌,是為父親而打。昔日他憐你孤苦無依,好心收留,卻沒想養出一個白眼狼。”
連笙又一掌,打在了墨玉的左臉上。
“這一掌,是為我連笙所打。往日識人不清,誤信了你的口舌,和父親苦苦求情,讓你有機會去往西境,幫助沈願來剿滅連家。”
墨玉竟也站著聽她一句句講來,動也不動。
見連笙的手停在半空,遲遲不肯落下,她便嘲笑出聲:“打啊?你不是正氣凜然嗎?連笙,想想你的孩子,他死的時候,才七歲……”
眼前忽然出現那張小臉,帶著汙血,小手攥著墨玉的衣領,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用他稚嫩的嗓音哭喊著。
卻不知,那根救命稻草,竟是閻羅索命。
連笙困獸般的低吼出聲,立刻化掌為爪,拔下了頭上帶著的珠釵,將尖銳部位朝著墨玉便要刺去。
陳國忠想要阻擋,但墨玉身軀卻主動送了上去。
血!
流了滿手的血!
連笙怔怔盯著自己的手,手上的珠釵大半紮進了眼前人的肉裏,血便是從那裏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