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這個詞這麼遙遠,曾經帶著溫暖,披著糖衣而來,甜甜的,濃得化不開,而今,終於嚐到了糖衣下,蝕骨的苦澀,卻無人可以訴說。
正如她說的,就算可以開口又如何,誰會不願意聽見她的聲音,嘶啞而低沉,如鬼魅般,惹人厭煩。故而,能不開口,她就不開口。大多數時候,如同路邊的野花,靜靜地開,靜靜地凋謝,卻不會有人悼念。
小時候,姐姐就代表著溫暖。她是那麼羨慕,因為姐姐有傾城之色。大人們隻會說:“語嫣是個美人胚子,長大了以後,必定是傾國傾城。”卻從來不會說傾夏如何如何。
她羨慕著語嫣,不是因為她的貌美,而是她被所有人關注著。而她,卻無人問津。
家裏人說起語嫣,總是一臉驕傲的模樣,就連嚴肅的父親,隻要看見語嫣,總是笑意連連。
“語嫣,唱歌真好聽。”他們不知,傾夏雖不會說話,卻也能彈得一手好琴,可惜,沒人注意過。
“語嫣,學習真好,又是學生會主席。”他們不知,傾夏雖默默無聞,卻也名列前茅。
隻是,當藍傾夏前麵有個藍語嫣的名字,其餘一切都會被忽略。她是那麼閃耀,奪去了一切的光芒。傾夏時常想,如果沒有藍語嫣,她是不是也能被關注?
可是,她從來不恨。當有時候,一個人站在你永遠無法企及的位置時,不會恨她,也不會嫉妒她,隻會羨慕她,憧憬她。如此而已。
藍傾夏,隻是這樣一個卑微到塵埃裏的小人物。她隻是羨慕,卻從不恨。
車慢慢停了下來,她知道,家,到了。心裏卻是顫抖著的,因為已經那麼久沒有看見所謂的家人了。隻是,有藍語嫣在,不會有人注意到藍傾夏罷了。
“坐在車上別動。”
冷漠的聲音,自耳邊響起。恍如外麵的雪,冰冷,卻出奇得美。藍傾夏在出神,耳邊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她的身體忍不住顫抖了一下。可無論心理如何害怕,卻也依言,靜靜地等著。
右側的車門打開,他紳士般地伸出一隻手,溫暖地微笑著,和剛才,完全判若兩人。
然而,誰會知道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戲。
演給一個人看的獨角戲。
而她,不過是其中的一個道具。
心痛的感覺,鑽心。眼角的淚,繽紛。
強忍住內心的波瀾,緊緊地將自己的身體裹緊,天真冷啊。
說不清的濃情蜜意,看不見的暗潮洶湧。
她輕輕地叫了一聲:“姐。”
身旁的他手收緊,嘴角卻標誌性地洋溢著一抹微笑。
“拓,我回來了。”藍語嫣直接忽略了藍傾夏,忽略了赫連拓放在她腰上的那隻手,對他嫵媚地笑著,毫不在意此刻他懷裏有嬌妻的現狀。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裏交彙,含情脈脈。
藍傾夏感覺自己好多餘,渾身不自在。
片刻間,藍家已經準備好了洗塵宴,迎著一幹人等進門。不管是藍爸爸還是藍媽媽,眼中永遠都隻能容得下一個女兒,她,本就是過繼來的。
本非親生,如何能抵得過血脈親情。
藍傾夏安靜地吃飯了,她原本就不會說話,眾人早就習慣了將她當成空氣,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是一樣的。即使動了手術,如今可以開口了,也遺忘了自己的這種本能。
“語嫣啊,多吃點噢,看這小臉,瘦了好多,在外麵受苦了吧?哎,去什麼蘇黎世啊,那種小地方有什麼好的,真的是,我的心肝寶貝喲。”
嚴肅的父親也不像平時那樣,雖然少言,但是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很好,眼中帶著笑意呢。
藍語嫣的碗裏夾滿了各種各樣的菜,可是藍傾夏的碗裏卻孤零零的,幹淨得剩下一點點而已。所有人說話都離不開藍語嫣三個字,但是卻鮮少有人,不,是根本沒有人提起她。
她一個人的角落裏,安靜得隨時可以忽略。
“拓,我好久沒回來了,這裏都快不認識了,明天你有空嗎?陪我到處走走。”
她想了很久,似乎才注意到藍傾夏似的,又作恍然狀:“傾夏,你不會在意吧?”
藍傾夏心裏苦笑:郎情妾意的你們兩個,我才是那個多餘的人,又哪裏有資格來說什麼?頂著正牌夫人的頭銜,可是我卻隻是一個陌生人而已。
她點點頭,藍語嫣滿意地扭頭看赫連拓:“拓,你看,傾夏都答應了,你不會不答應吧?”
赫連拓倒是並未顯露過多的情緒,隻是目光掃過藍語嫣的瞬間,目光都變得柔和起來了。而看向旁人的時候,根本沒有任何的波瀾。他,就是這麼冷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