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若雲還是說得很輕鬆的樣子,但江渝卻沒法輕鬆地去聽。
如果這是一道疤,傷口總還有痊愈的可能,但延續至今,卻變成了閉上眼就假裝看不見的標誌物。隻有他們倆在視而不見,而在江渝與俞若雲的世界之外,江渝已經消失了。
江渝活著,他知道,俞若雲也知道,這當然是有價值的,但肉身已經消散,不會再有署名“江渝”的新作品了,主角配角都沒有,不需要去參與任何的競爭角逐,他還有那麼長的時間,說不定的確能拿到一個、兩個甚至更多的影帝獎杯,但上麵絕不會刻著江渝。新的身份,新的生活,在舞台上表演,和隊友拍著嘻嘻哈哈的團綜,剩下的幾十年他都被叫做另一個名字,除了在俞若雲麵前。
活著的江渝,留在人間,又明白了死的意義。
“你也不能這麼想,”江渝開口的時候才發現嗓子有多幹澀,“都已經死了,能重活過來就是賺到了,該唱首感恩的心了,還要求這麼多,那你去找個廟拜一拜要求肉身複活吧,看哪個神仙會搭理你。”
“我不需要神,也要求不了更多。”沒想到經曆了這麼怪力亂神的事情以後,俞若雲同誌還能當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他說,“但總有人要為此付出代價。我總要做些什麼,因為我以前少做了很多事情。”
不是江渝說算了就可以了結的,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彼此來去匆匆,聚少離多。如果能多留意一些,如果多問幾句,而不是簡單地認為江渝不過是又在發脾氣。就算改變不了結局,起碼也讓江渝最後不至於那麼難過。
江渝終於想起來了,從他告訴俞若雲不要追究的時候開始,俞若雲這個狡猾的人似乎就從沒有答應過一個字。
“你想幹什麼?”江渝終於問道。
幾十分鍾前,俞啟文也是這麼問的,他實在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想做什麼。
“很難回答啊,”俞若雲說,“這關鍵不在我吧。你是聽到了什麼嗎?”
俞啟文知道得並不詳細,隻是說:“你讓人家當中間人的很難做,讓我來勸你。還說再這樣下去你自己也不會安全。”
他在擔心著俞若雲會有什麼事,可是俞若雲好像不怎麼在乎。
“不安全?那就不安全吧。”外麵還真是有點冷,俞若雲抬頭望著夜空,沒幾個星星在閃,“怎麼,還不好下手殺人了嗎?”
俞若雲的態度有一些激怒了俞啟文:“你這是說的什麼話,發什麼瘋!”
“就是想試試,”俞若雲輕笑了一聲,“如果因為誤會,因為手下人的自作主張,一個人就能莫名其妙地意外身亡,而手裏有血的人處理幾個小嘍囉就是交代,再要求,就是我得寸進尺、不知好歹。那就來吧,也沒什麼好怕的。”
他們又聊了一會兒,俞若雲雲山霧罩,又讓俞啟文別太擔心。俞啟文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那邊傳來聲音,俞若雲便準備掛電話了:“我要回去睡覺了,有人在等我。”
“那是誰?”俞啟文又忍不住問出來,上次太匆忙,他都忘了俞若雲的那位新歡叫什麼名字。
“龍星餘。”俞若雲說,“他快十九歲了,正在準備高考。”
於是掛斷電話前,俞若雲又被罵了一次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