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若雲的手很溫暖,但並不燙,輕柔地按壓著江渝的皮膚。
…………
外麵響起了雷聲,積雨雲在這片天空上徘徊已經許久,終於在這一刻落了下來。
新片快要拍了,投資更大,預定的網台同播,也標準更高。勘景的時候,江渝跟著去了。
這完全不在他的工作範圍內,但他想去的時候就可以有很多理由,比如熟悉環境提前進入角色,比如這可以說明他敬業。至於劇情,當然不是傳聞裏的雙男主甚至取而代之這麼誇張,他隻是稍微多了一些戲份,成功洗白,從男主的對手變成了暗中協助男主的人,最後還是被抓捕歸案,因為戴罪立功減了幾年刑。
俞若雲投入精力準備的劇,俞若雲自己去當大男主。他才不去搶這個戲,沒意思,也擔不起。
導演說:“就是這裏。”
江渝順著他指的地方看過去,一片野草叢,他聽著導演說,他的那個角色就是躲在這裏逃過追捕,死裏逃生。一邊聽一邊往那邊走過去,想再走近看看,導演卻在叫他:“小心一點!那邊是個坡,剛下過雨,土都是軟的。”
江渝小腿用力,往下踩了踩,果然泥土十分鬆軟,一不留神就要摔下去,坡上還有幾塊不小的石頭。
導演小心翼翼地走過來,看江渝還在往下望,想起了什麼,仍然心有餘悸:“那次俞若雲出事的時候,把我們都嚇死了。還好沒出什麼大事,他也脾氣好沒怪劇組。”
“他就這樣。”安靜了一會兒,江渝才說,“如果是我,一定會找你們敲詐一筆大的。”
江渝想要做好人的時候,其實很快就能跟人熟起來,這就一副跟導演開玩笑的樣子了。
江渝又說:“我都沒看到。那天我剛來,就聽到人家說劇組裏出了意外,有人摔下去了。也沒人理我,等了半天,才知道有事的是俞老師。”
他才應該找俞若雲要補償,要精神損失費,他等在醫院裏,撒著謊騙護士,才得以守在床邊。江渝那時候很生氣,等得越久越生氣,覺得俞若雲很不愛惜自己,接了網劇,還受了傷,又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看也不看他。
“其實也不一定是你們的問題,”江渝突然打斷了導演的自陳罪狀,“演員隻要拍戲多了總會受傷,稍微有點經驗,就該自己注意到避開危險。”
這話說得不太好聽,導演就沒有接茬。江渝不再說話,依然往下望,他想,是俞若雲自己不小心。
這是他能做出來最好的推測。
江渝很想給俞若雲打個電話,問問俞若雲,一個演了快二十年戲,從威壓上摔下來過,因為爆炸戲留過疤,甚至因為動作戲上過手術台的演員,拍新戲的時候,工作人員疏忽了防護措施,他便也沒有注意,這種演員,是不是也該算不敬業。他甚至想問俞若雲,這到底是不是一個意外。
電話響了一兩聲,很快接通了,旁邊有人,江渝走遠了一點。
“你那邊是淩晨。”江渝說,“我把你吵醒了吧。”
俞若雲在國外,有時差,江渝不是沒想起來,他就是想濫用自己的特權。
“你什麼時候想找。”俞若雲,“都可以來找我。”
江渝又忍不住笑:“俞老師,你這樣真的很像昏君說的話。”
這個荒涼的地方有點冷,江渝抬眼看著沒有一片葉子的枯樹,和頭頂黑壓壓的雲,這方天地似乎都是冷色調。
“就是很想你。”江渝輕聲說,“好像也沒有一個燒杯一個量筒可以量給你看,但我很愛你。”
影視公司有財報,電視台有收視率,網站有播放量,連割韭菜的品牌商那裏都有轉化率的數據,愛沒有一個數值,沒法去申請一個單位,隻能說:很多、很深,很愛你。
俞若雲似乎聽出來他壓在舌下的話,問:“還有呢?”
還有很多想說的,但又好像沒有必要再說了,這一次他們擁有漫長的時間,傷口永遠都在那裏,他隻能一次次去覆上他的吻。
“和我一起,過得好一點。”江渝說。
好像隔了很久,又好像是馬上就回答出來的,江渝聽見俞若雲說好。
江渝還是抬著頭,他看見烏雲背後環繞的光邊,那是亙古不變的太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