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我原來一輩子不想告訴你。”幾人名分三路, 駱明決和章簡仲隨著方素馨一幹人等上京, 佛桑跟著逸王的人陪著天鳳郡主和方棣棠悄悄趕往汲川, 杭白芷留在屺州希家照顧人事不省的卞柳。
臨行前,一向磊落坦誠的駱明決欲言又止, 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章簡仲以為他們做小兒女姿態, 要說些體己的話, 格外識趣,給兩人留了空間。
駱明決卻沒有一點兒不舍的情緒, 似是為難,對上佛桑那一雙靈動的眼睛, 他心一橫, 想著如果一定要人告訴她,那自己或許是最好的人選。
“但, 如果讓棣棠說, 或者旁人說, 我寧願是我說。”他尋了處椅子坐下, 歎了口氣,“你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家?”佛桑搖了搖頭直言:“算是一點兒也不……”等等, 這個對話她似曾相識, 她狐疑地看著駱明決,呐呐道了句:“不知道吧。”在幽篁居的畫麵浮現在腦海,曾經方棣棠避開駱明決問過她。
駱明決心中藏著事, 沒有注意到佛桑的異樣,抹了一把臉,最後才決定據實已報:“棣棠的父親……可能是你家滅門慘案的凶手。”
卞佛桑這才知道,原來她本姓“朱”,是“南朱北章”中十年前慘遭滅門的“江南朱家”二小姐,朱槿。
“佛桑便是朱槿,朱槿原是卞佛桑。”駱明決沉聲解釋,“柳姨是朱家的遺孀,這事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是秘密。而你是她的女兒,江湖上沒有幾人知道,我猜,也是為此她刻意疏遠於你。”
他知母女關係疏遠,一直是佛桑的心結,原先也不知如何安慰,如今總算是可以開解於她,“所以,佛桑,你別怪她。柳姨隻是不希望有人順藤摸瓜,找到你。”
“這說不通!”卞佛桑承認她從來沒有報仇的想法,她甚至覺得家裏的“滅門”是係統給她的便利,讓她能更好地接近駱明決,可話到了這個份上,她腦子還是一時間接受不了。
她從小在各種渠道聽過“朱家”的消息,就像聽著無關痛癢的江湖故事,現在駱明決告訴她,那是她家的傳聞,凶手還是方棣棠的父親,這要她如何相信?
卞佛桑皺著眉頭,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落在駱明決的眼睛裏,讓他五髒都揪了起來。所以他不願告訴她,卞佛桑就應該是他無憂無慮的小師妹。
可如今,他又不得不說。方棣棠知道了這段過往,以自家師弟的性子早就愧疚得無法自處,一定會說出事實來逼走佛桑,讓她放手。
那……還不如他來說,至少還能讓她冷靜。
“若師哥你說的都是真的,”卞佛桑歪著腦袋,一臉苦惱的樣子,“朱家被滅了門,方家也被滅門,這說不通……是不是哪裏弄錯了?”
故事的反派不都是非常執著,禍害了一戶又一戶嗎?哪有反派自己被滅了門,一雙兒女流落江湖的,這故事不大對勁。
“說來話長,”章二哥他們還在等他,短時間內,這一段武林辛秘駱明決也不知如何和佛桑解釋,“等我打京城回來,在與你細說。”駱明決隻能挑重要地告訴她,“隻是一條,我希望你能明白,當初方……方莊主鑄成大錯的時候,棣棠與你一樣,還是牙牙學語稚童。”
駱明決語重心長,“佛桑,我知道或許這強人所難,但答應我在我回來之前,不要遷怒你二師兄。等我和師……師父來為你主持公道。”提到竹老人時,駱明決有一瞬間的猶豫,卞佛桑是朱家的二小姐,師父還是朱家的大爺,這個真相他老人家到底知不知道?駱明決沒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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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章家對她奇怪的態度就說得通了,卞佛桑想著駱明決臨行前的話,茅塞頓開。如果她是朱家的遺孤,那麼身為世交的章府對她疼愛有加就是情理之中了。
方棣棠怎麼也沒有想到卞佛桑竟然會知道真相,一直壓在他心上的石頭一瞬間土崩瓦解,他頹然地垮下肩膀,神色怔怔。
“二師兄,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卞佛桑坐在他身邊,心平氣和地問,“讓我來猜猜,恐怕是去靜檀庵救我母親時知道的真相?”
找到了親姐姐的下落,又是殺她全家的仇人之子,方棣棠自問無顏再回幽篁居,索性棄明投暗,上了魔羅女的賊船?
“還要早些。”方棣棠道:“隻是那時才確認。”像是脫下了鎧甲,他終於能心平氣和地說出這些話,“此前我去看柳姨,她迷糊中錯認了我是父親,我就隱隱有些預感。直到見到了‘食人魔’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方棣棠自嘲地笑了笑,“師妹,我竟不如你。明明我才是施害者,卻在知道的那一瞬間慌了神。反觀你,”他努了努嘴,“竟然還能給我端茶送飯,談天說地。”
“你若這樣在意,不如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她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擺脫天鳳郡主的糾纏,專門找了這樣一個充裕的時間來見方棣棠。“好讓我仔細思量,到底今後要如何待你。”
她賭自己這位至情至性的二師兄一定憋不住話,所以她要聽聽方棣棠的版本,到底十年前發生了什麼。